崇祯登基之后，东厂番子和锦衣卫这些大明朝的“特务”机构都遭到了一次灭顶之灾。
东厂直接被取消就不说了。
锦衣卫稍好一些，没有被直接取缔。
但它的诏狱权却被取消，甚至连他赖以成名的情报网也被分离一部分，除此以外，锦衣卫基层校尉俸禄大幅降低也导致成员士气低落。
没了诏狱，情报能力还大大下降的锦衣卫实际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存实亡的机构。
再加上崇祯此时对“特务”机构又极其反感，所以便将锦衣卫推出去成为了一个可供各方势力拉拢的力量。
他们刑讯逼供的事情是做不了了，当当打手和狗腿子还是可以唬住人的。
毛承克是知道现在锦衣卫处境的，所以对他们的为难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冷笑一声，说道，“东江军拿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锦衣卫说话了？”
带头的百户见毛承克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也是有气，指着桌子上的鸟铳零件厉声道，“朝廷严令不得私造火器，怎么，毛总兵明知故犯？”
毛承克摇摇头道，“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居然退化到如此地步了，就这还好意思出来拿人？本总兵再给你一次机会，想一个别的罪名来告发。”
那百户似是没有听懂毛承克的调侃，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你就算是一镇总兵，但私造火器就是重罪，有什么不敢拿的？”
毛承克无奈的叹了口气，懒得跟他解释向赵守忠使使了眼色。
“你个狗东西！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赵守忠可不惯着他，上来就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然后就在锦衣卫们看到头儿被打准备一拥而上时，赵守忠从怀里摸出一封公文在手中展开。
「特准东江军自设火器营，凡工匠、物料、工坊诸事，诸司不得阻拦」 的朱砂字迹格外刺目。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陛下的亲笔御批！你口中的‘私造火器’，倒是比圣旨还金贵？”赵守忠此时怒目而视。
百户脸色骤变，喉结上下滚动。
他身后的锦衣卫们窃窃私语，手中的绣春刀不自觉垂落半寸。
毛承克突然将公文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子上鸟铳零件叮当作响：“再说了，这些零件是工部火器局送来的样品 —— 莫非你要诬陷工部尚书渎职？”
百户此时额角渗出冷汗，强撑着嘴硬：“就算如此，聚元号与鞑子勾结我们拿人总没错吧？”
毛承克眼珠一转，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迟不拿人，晚不拿人，偏偏在自己进来后拿人，这里面很难说没有猫腻。
多半这些锦衣卫就是来替聚无号掌柜解围的。
他目光扫过被亲兵们按在一边的掌柜，果然只见他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得色。
人当然是不能交的，这可是重要证人，毛承克把脸色一拉道，“巧了，我们也要拿这人回去问话。”
百户脸上怒火顿起，“毛总兵看来是非要和我们锦衣卫过不去了？”
毛承克盯着百户涨红的脸，忽然放缓语气：“百户大人既然执意为难，那咱们就按规矩来。”
他抬手示意赵守忠取来文牍，“上月廿三，陛下亲赐东江军设立火器营的旨意，工部备案文书在此，编号可查。”
黄纸黑字的御批摊开在桌上，百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 “特准” 二字勾住，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至于聚元号……” 毛承克转身看向被扣押的掌柜，“此人私铸火器零件，证据确凿。但巧了 ——”
他忽然提高声音，“本帅刚收到密报，称兴隆魁商队与聚元号暗中勾连，借送粮册之名夹带违禁品出关。百户大人来得正好，不如一同审审？”
掌柜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就想挣脱东江兵对他的束缚。
毛承克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挡住去路：“怎么，听见‘兴隆魁’就怕了？方才锦衣卫要拿你，你可是连眼睛都不眨。”
百户的余光扫过掌柜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虽受上面人指使来搅局，但毕竟是锦衣卫出身，对走私案多少有些职业敏感，特别是他并不清楚晋商走私一事，只是单纯以为就这聚元号有问题。
“毛总兵说清楚，聚元号怎么和兴隆魁扯上关系了？”
“聚元号背后老板就是山西人，兴隆魁商队每月都要来此卸货装货，难道这些你们锦衣卫都不知道？”毛承克故作惊讶道。
其实这些锦衣卫百户还真不知道，他们现在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状态。
上面有人出钱让他们办事，只要不是通敌造反这样的事情，他们都是照接的。
百户的手不自觉地按上绣春刀。
他忽然想起，上面特意对他的叮嘱 “务必拖住毛承克”却并未对他说明为什么要拖住毛承克。
此时一想，如果真是牵涉到晋商通敌这样的大罪，那自己的几条命都不够死的，顿时冷汗如雨下，心中有一种被人当炮灰使的感觉。
同时一种被利用的羞辱感涌上心头，他咬咬牙：“毛总兵若有证据证明兴隆魁通敌，某愿协同查案。但若只是空口无凭……”
“自然有凭。” 毛承克从怀里掏出半本账册，扔给百户，“聚元号每月初七收货，初九交货，收货人姓名虽用暗语，但日期与兴隆魁商队进出京时间分毫不差。百户大人在锦衣卫当差多年，应该看得懂这种猫腻吧？”
账册在百户手中沙沙翻动，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当看到三月初八那栏 “加急件，喜峰口” 的标注时，终于猛地合上账册：“好个借粮册走私！好个严......”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
“严？什么严？你是说的严大人？”毛承克眼中突然精芒暴起。
“没有！没有！我没说过此事和严大人有关！”百户脸色大变，急忙否定。
毛承克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只是冷笑“现在知道为什么拦你了？”
“他们怕的不是私造火器，是怕聚元号的嘴被撬开。百户大人若想将功折罪，眼下正是机会。”
百户不再犹豫，突然抽出绣春刀，砍断掌柜的缚绳：“走！带我们去兴隆魁据点！”
掌柜脸色剧变，拔腿想跑，却被赵守忠一脚踹翻在地。
“老实交代，” 百户的刀尖抵住掌柜咽喉，“喜峰口的货什么时候出发？暗语是什么？”
掌柜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我说！三月初八丑时三刻，暗号‘胡麻’…… 求大人饶命！”
毛承克与百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后金与晋商约定的 “胡麻”，正是明军在喜峰口的换防时间。
若不是这次对峙，这个致命的情报恐怕就要随着商队出关了。
“立刻封锁城门，严查兴隆魁车队！” 百户猛地起身，又转头对毛承克抱拳道，“下官黄英先前鲁莽，还望毛总兵海涵。今日之事，某愿如实禀报陛下。”
毛承克拍拍他肩膀：“查清真相，才是对陛下最大的忠。走吧，一起去会会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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