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皇宫里最恣意的骄阳。
四皇子李珉,兰贵妃长子,自出生起便沐浴在母亲极盛的宠爱与父皇的纵容之下。他生得高大英武,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未曾学会半分母亲的玲珑心窍与审时度势。在他简单的世界里,想要什么,便该得到什么,不顺心,便可发作。母妃会为他兜底,父皇的宠爱便是他横行无忌的底气。
八皇子李琅,他的胞弟,从小便是他最忠实的跟屁虫。他享受这种追随,习惯了对李琅呼来喝去,也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以一种霸道的方式)。他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是兄长,理应如此。
母妃兰贵妃有时会蹙眉,劝他收敛些性子,但他总能轻易用撒娇或发脾气搪塞过去。他是天之骄子,合该如此肆意地活着。那些规训、那些隐忍、那些步步为营,是李瑞、李珏那些活得太累的人才需要的东西。
他瞧不上病弱的李琂,觉得他晦气;厌烦李瑞那副故作沉稳的样子;嫉妒李珏得了父皇更多的赞赏;更觉得五皇子李瑾庸碌无能,空占着嫡子的名分。唯有纵马驰骋、弯弓射猎、与一群谄媚的伴当饮酒作乐,才能让他感到快意。
或许,他生命中唯一的“挫折”,便是求娶盛家嫡女盛薇薇未果,他当时恼怒异常,觉得受到了侮辱,但很快又被新的玩乐吸引了注意力,加之母妃安抚,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一个女人而已。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那条长长的西门大街上。
秋高气爽,正是跑马的好时节。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和豪奴,将繁华的街市当成了自己的跑马场。看着百姓惊慌失措地躲避,摊位翻倒,物品碎裂,他非但不觉愧疚,反而产生一种扭曲的快感,仿佛自己是掌控一切的神明。
直到那个不要命的贱民突然冲出来,直到马蹄踏上血肉之躯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出,直到那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喧嚣……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但随即被更大的恼怒取代。扫兴!晦气!竟敢惊扰他的马,害他当众出丑!他甚至觉得,是那贱民自己找死。
当五皇子李瑾站出来斥责他时,这种恼怒达到了顶点。这个他一向瞧不起的、懦弱无能的嫡子,也配来管他?他习惯性地用强横和呵斥来维护自己可怜的颜面。
但他错了。这一次,父皇没有像往常一样轻轻放下。
金銮殿上的雷霆之怒,粉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削爵!圈禁!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将他从云端直接劈落深渊。他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感到父皇的宠爱原来如此脆弱。他哭求,他辩解,但无济于事。他被粗暴地拖离了大殿,拖离了他所熟悉的一切繁华与喧嚣。
宗人府的高墙,冰冷而窒息。这里没有前呼后拥的伴当,没有精美衣食,没有纵情声色的宴会。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和无穷无尽的死寂。最初的愤怒、不甘、咒骂过后,是逐渐蔓延开的恐惧和绝望。
母妃想尽办法递进来的消息和物品,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却也反复提醒着他外面的世界已与他无关。他听说三哥倒了,三哥的母妃死了(荣贵妃自尽),盛薇薇也死了(难产而亡)……每一个消息都像重锤,敲打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原来,失去庇护后,他是如此不堪一击。原来,他所以为的资本,在真正的皇权面前,渺小如尘埃。
偶尔,他会听到关于八弟李琅的消息,听说他被封了郡王,安安分分,过得似乎还不错。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嫉妒,有酸楚,也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弟弟,似乎找到了另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而他,却被永远困在了这时间的牢笼里。曾经的骄阳,如今只能透过狭小的窗,看着外面四季更迭,感受着自己内心的荒草一寸寸蔓生,最终淹没所有的光亮。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是错在那一日纵马街头?还是错在从一开始,就被宠溺着长成了一株只会索取、不懂敬畏的毒棘?
或许,从他降生于皇家,却只学会了骄纵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早已注定。骄阳终会陨落,只是他从未想过,陨落之后,是无尽的寒夜,连一丝余温都不会留下。
他的死讯甚至没有在京城激起多少涟漪,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很快便沉寂下去。唯有兰太妃(兰贵妃)在宫中听闻后,对着窗外枯坐了整整一日,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
那曾经耀眼夺目、却也灼伤无数人的四皇子李珉,最终只成了史官笔下寥寥数语的记载,和一个关于宠溺与毁灭的皇家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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