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话音未落,陈无咎已抬脚前行。
右臂血仍未止,每走一步,渗出的血珠便顺着指节滑落,在粗布袖口留下断续暗痕。左腿旧伤随步伐抽搐,他却不靠旗杆支撑,只将左手悄然按在疤痕之上,借力稳住身形。途中整衣时,指尖轻触腰间青铜罗盘,微震传来——昨夜那股牵引感仍在,但方向已变。他闭目一瞬,气运映照开启,视野扫过身后人群,再无黑气游走,亦无目光锁定。确认无人尾随时,他收回手,呼吸沉缓,脚步未乱。
中军大帐外,两名铁甲守卫横枪而立。
陈无咎报上姓名与军籍号,声音平稳。守卫验明令牌后侧身放行。他深吸一口气,抬步跨过高槛,帘幕落下之声如刀斩断身后喧嚣。
帐内光线沉肃,八名将领分坐两侧案前,居中主位空置,却有一面刻“令”字铜牌压于卷宗之上。空气凝滞,唯有炭盆中火苗跳动,发出细微噼啪声。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如同千针刺体。
他垂首立定,双拳微握,指甲掐入掌心以提神。右臂伤口因动作牵动再度撕裂,血滴坠地,在沙土上洇开数点深斑。
“陈无咎。”左侧一名锦袍将领率先开口,声音低哑,“演武场上,七战连胜,未拔刀,未伤人,手段高妙得近乎妖异。你不过炼体巅峰,如何做到?”
陈无咎不动声色,只低声道:“唯勤修苦练,依令而行。”
“依令?”右侧青年副将冷笑,“比试规则由你自定节奏,破招之法前所未闻,连赵铁山都看不出门道。你若只是苦练,那我边军十万将士,岂非皆是庸才?”
帐内气氛骤紧。
陈无咎仍不抬头,只将气息压至最低,体内灵气缓缓流转,压制伤势。同时,他再度开启气运映照——视野瞬间染色。
居中老将头顶赤气如炬,明亮稳定,应是忠正之人;左侧锦袍将领颈缠黑气,丝丝如毒蛇缠绕,右手正轻敲案角三下;右侧青年副将头顶灰雾翻涌,嫉妒之意浓烈,却不敢直视自己双眼;其余将领或赤或灰,多数中立,唯有一人袖口隐现血线,似曾受伤未愈。
他心中已有判读:敌意来自左侧锦袍者,右侧副将仅为附和,真正杀机藏于无声之处。
“回大人。”他终于开口,“所用步法源于守城实战,刀鞘代刃,只为控力不伤同袍。若以真刀相向,恐生误伤,违军规。”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锦袍将领冷哼,“可有人亲眼见你在古堡取走一卷古籍?那可是朝廷明令封存之物,私藏者斩。”
陈无咎心头一凛。
此事本应仅校尉知情,如今竟被当众质问,必有内鬼通风报信。他回忆起庆功宴上迷神散之事,又想起演武场角落那名黑气军士——此刻想来,对方摩挲刀柄的动作,与此人敲案频率完全一致。
内外勾结,早已布局。
他低头答道:“古籍残破不堪,符文难辨,已交校尉备案,一切听候调遣。”
“那你可知道,命承阁遗卷为何被列为禁物?”另一名白须将领忽然发问。
“不知。”
“因其载有‘逆命改运’之术,妄修者疯癫而亡。你既得此物,是否已私自参悟?”
帐内死寂。
陈无咎沉默三息。他知道,若否认太过干脆,反显心虚;若承认半句,便是授人以柄。
“末将识字有限,残卷多处焚毁,仅能辨认部分图录。若有价值,愿呈交查验。”
“哦?”锦袍将领眯眼,“你还懂图录?看来不止是打打杀杀的莽夫。”
陈无咎依旧低首,眼角余光却紧盯此人。其黑气随言语波动加剧,右手第三次敲击案角——三短,停顿,再三短。与昨夜传讯节奏相同。
此人正在传递信号。
他不动声色,体内灵气悄然凝聚于左臂,随时准备应对突袭。同时,他将青铜罗盘微微旋转,使其贴合心口位置。那温热感愈发明显,仿佛有某种共鸣即将触发。
“你可知,边军近月接连失察?”白须将领再问,“黑崖谷妖兽异动、渔村血案、前锋营失踪小队……这些事,都发生在你出现之后。”
“末将奉令行事,行动轨迹皆可查证。”陈无咎语气不变,“若有疏漏,愿受军法处置。”
“好一个‘愿受军法处置’!”锦袍将领猛然拍案,“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旁支子弟,三年前还在为祖宅奔走,如今竟敢在高层面前谈条件?”
帐内杀气陡升。
两名护卫已悄然靠近,手按刀柄。其余将领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冷笑,居中老将却始终未语,只静静注视着他。
陈无咎仍不抬头,但气运之眼已将全场局势尽收。那老将赤气未动,显然并未参与围攻;而锦袍将领黑气翻腾,几乎化为实质,其袖中似藏有符纸一类之物。
若动手,必是此人先发。
他缓缓吸气,将重心移至右腿,减轻左腿负担。右臂血流不止,但他刻意让血珠继续滴落——血迹越多,越显虚弱,敌意便会越松懈。
“末将不敢谈条件。”他声音低沉,“只求一句公道。若因功高遭忌,愿当场卸甲归田;若因疑罪受审,请出示凭证。”
“你倒会反客为主。”锦袍将领冷笑,“你以为这里是谁说了算?”
“自然是军令。”陈无咎终于抬头,目光平静,“但军令之前,还有一条——不得冤杀忠勇。”
帐内一时寂静。
居中老将缓缓点头,首次开口:“够了。”
声音不高,却如钟鸣震荡。
锦袍将领脸色一变,立即收声。其余将领纷纷低头。
老将看向陈无咎:“你受伤了。”
“皮外伤,不妨事。”
“包扎再去。”
“谢将军关怀,但末将奉召而来,未得退令,不敢擅离。”
老将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你不怕死?”
“怕。”陈无咎答得坦然,“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老将嘴角微动,似笑非笑。他伸手拿起铜牌,轻轻一转——正面朝上,代表议事继续。
“那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他目光如刃,“你为何要在演武场最后一战中,故意留力?赵铁山明明还有再战之力,你却未乘胜追击。是怜悯?还是另有图谋?”
陈无咎瞳孔微缩。
这一问,直指核心。
他确实在最后一刻收势,非因体力不支,而是察觉赵铁山体内有外来气机压制——那人并非幽冥殿暗子,而是被人操控的傀儡。若将其彻底击败,背后之人便会立刻收线灭口。
他不能让线索断掉。
“因为。”他缓缓道,“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擂台上。”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急促脚步逼近。
帘幕掀开一角,一名传令兵探身,脸色发白:“禀——禀将军!前锋营哨塔发现异常气流,疑似……妖兽群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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