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带着两名士兵返回苍狼关时，天光已亮。他将沾血的岩层样本交予军医验毒，自己径直走向议事厅。张猛正在查看最新布防图，见他进来，抬手示意旁人退下。
“你带回的消息属实？”张猛声音低沉。
“血光确在推进。”陈无咎取出烟袋锅，打开暗格，取出一片残留符纹的晶石碎屑，“这不是自然妖变，是人为催动的阵法痕迹。若再不干预，三日内必破关。”
张猛盯着那碎屑，眉头紧锁：“副将主张强攻，你却说要查清源头。军中已有议论，称你畏战。”
“畏战的是看不见真相的人。”陈无咎平静道，“昨夜我亲眼所见，那些妖兽步伐一致，停进有序，如同列阵行军。统帅若凭热血冲锋，只会把全军送入陷阱。”
话音未落，帘外传来冷笑。副将大步踏入，甲胄铿锵，目光如刀：“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在军议上指手画脚？你可知我带兵时，你还在边城背书？”
陈无咎未动，只将晶石收回：“资历不等于判断力。若将军自认能看透血光本质，何不亲自出关一探？”
“放肆！”副将怒喝，“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靠改几台守城弩就妄想插手军令的外人！”
厅内气氛骤紧。张猛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既然各执一词，那就用老规矩定夺——校场比武，胜者主导下一波出击部署。”
副将冷哼一声：“与这小子动手，脏了我的刀。”
“不敢比，就别谈领军。”陈无咎直视对方，“若将军连公平较量都避而不应，又如何让将士们为你赴死？”
副将脸色铁青：“好！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凝脉境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校场中央清出一片空地。消息迅速传开，戍卒、工匠、哨兵纷纷聚拢围观。张猛立于高台，宣布规则：近身格斗，点到为止，不得使用远程兵器或真气外放杀招。
副将脱去外甲，露出结实臂膀，掌中长刀嗡鸣震颤，体内真气流转，隐隐有风雷之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无咎：“我会让你跪着爬出去。”
陈无咎解下腰间短刀，交给旁人，只留双手。
“你不配让我拔刀。”
哄笑声起。副将眼中杀意一闪，猛然踏地，身形暴冲而至！
第一击直取面门，拳风压得人呼吸一滞。陈无咎侧头避过，肩头擦过一道劲风，皮肤微麻。第二拳紧随而至，他后仰闪开，靴底在地面划出半尺沟痕。
第三拳来势更猛，拳锋带起气爆。陈无咎双足不动，脊背微拧，整个人如弓弦般向后一缩，拳风贴鼻尖掠过。
台下已有惊呼。这三招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击都在毫厘之间避开要害，且动作幅度极小，近乎预判。
副将心头一凛，攻势陡然加剧。他不再保留，拳脚交错成网，真气震荡空气，逼得陈无咎连连后退。数息之间，已连攻十七式，招招致命。
就在第十八式重拳轰出之际，陈无咎瞳孔微缩。
气运之眼开启。
视野中，副将全身气血奔涌，右肩旧伤处浮现出淡灰裂痕，每一次发力，裂痕便扩大一分。其攻势轨迹化作一道道赤红虚线，提前映照出下一击的落点——正是左肋空档。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副将拳势未尽，陈无咎突然前踏半步，左手格开其肘部内侧，右肘如锤，狠狠撞在其右臂曲池穴。一声闷响，副将手臂瞬间发麻，长刀脱手飞出。
未等其反应，陈无咎旋身切入中线，右手扣颈，左膝顶其大腿根部，借力一压，将其掀翻在地。膝盖抵住其胸口，右手锁喉，动作干净利落。
全场寂静。
副将挣扎欲起，却发现咽喉受制，呼吸受阻，真气竟提不上来。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可能……”
“你能打多少拳，我早算清楚了。”陈无咎松手起身，“右肩旧伤每逢发力过猛便会气血断流，第三次强攻后，你的节奏就乱了。”
他拍了拍衣袖，语气平淡：“实战不是逞勇，而是算计。你输的不是修为，是轻敌。”
张猛走下高台，亲自查验比武过程。他蹲下检查副将手臂经络，确认无暗器、禁术或外力干扰，站起身时，目光已完全不同。
“陈无咎。”他沉声道，“从今日起，前哨侦察营归你统领。下次出击行动的情报搜集、路线规划，由你全权负责。另准你调用两架改进守城弩，用于支援侦查。”
副将猛地坐起：“这不合规矩！他不过侥幸取胜，怎能染指兵权？”
“兵权只给能保全性命的人。”张猛冷冷看他一眼，“你带兵十年，可曾发现守城弩的缺陷？可曾看出妖兽行进规律？没有。而他做到了。军中不讲出身，只论结果。”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陈无咎抱拳领命，转身离去。
回到营帐，李勇等人已在等候。他取出烟袋锅，将一枚铜哨放入暗格。
“今晚加派两队夜巡，重点监视西岭方向渗血地带。若有异常震动或血雾聚集，立即传讯。”
“大人，副将那边……”队员乙低声问。
“他会忍。”陈无咎系紧护腕，“但不会忘。”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将军有令，请您即刻前往兵器坊，验收新一批守城弩校准情况。”
陈无咎点头，起身出门。
兵器坊内，两架改造后的守城弩并列摆放。工匠指着弩机核心：“按您设计的滑轨结构重铸了扳机联动轴，射程提升三成，稳定性增强。刚才试射，百步穿杨，无一偏移。”
他伸手抚过弩身，指尖触到一处细微凹槽。那是他昨日亲手刻下的标记，用于识别是否被篡改结构。
凹槽完整。
他微微颔首。
此时，张猛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军需官。“这批弩明日便可投入实战。你打算怎么用？”
“先布于南北两侧高地，形成交叉火力网。”陈无咎指向沙盘，“一旦发现妖兽集结点，以鸣镝为号，两弩齐发，封锁其前进路线。不求杀敌，只求迟滞。”
张猛盯着沙盘良久，忽然道：“你比我想得更深。”
“因为我知道它们不是乱来的。”陈无咎抬头，“它们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怀中玉符再度发烫。
他低头，只见玉符表面那道细纹仍在，金芒隐现，仿佛随时会裂开。而这一次，发热的方向，并非来自西岭。
而是苍狼关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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