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翻动的声音还在耳边，陈无咎没有睁眼。他掌心的罗盘热度未退，金光在布料下持续闪烁。他知道林北有东西在靠近，但他不能现在就走。
李慕白已经支起了丹炉，三足青铜鼎稳稳落在殿前石台上，炉底刻着九宫锁灵阵的残纹。老人正用算盘敲打炉壁，听声辨裂。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手指在符纹间来回滑动。
“这炉子还能用。”李慕白终于开口，“但火候必须卡死在七息一转，差半息都不行。”
陈无咎点头。他从怀里取出玉简，指尖划过表面，一道金火渗入，将修正后的丹方完整烙印进去。玉简边缘泛起微光，字迹清晰浮现。
“拿去。”他把玉简递给李慕白，“‘玄’是错字，应为‘元’。五行归位，气机才能通达。”
李慕白接过玉简，立刻展开对照。他的算盘噼啪作响，每推演一段符文流转，就要停顿片刻，再用指腹摩挲玉碑上的原始丹方。足足半炷香时间，他才抬起头。
“你改得对。”他说，“原方‘玄’字偏旁属水，与主药‘赤阳髓’相冲。若按错方炼制，丹成瞬间就会炸炉，灵气倒灌，方圆十丈内无人能活。”
他说完，把玉简放在一旁，开始布阵。四十九枚灵钉按九宫方位插入地面，每一根都连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汇聚到丹炉底部。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念诀。
陈无咎站到炉侧，双目微闭。气运之眼开启，视野瞬间染上金纹。他能看到炉内灵气的流动轨迹——淡金色的气流在炉腔中缓缓旋转，像一条沉睡的龙。
慕清歌站在他身后半步，剑身轻颤。她的声音直接传入陈无咎脑海：“我能感觉到，这丹方不简单。它和我体内的金纹有共鸣。”
陈无咎没回头。“等丹成再说。”
李慕白点燃引火符，火焰顺着导火槽窜入炉底。刹那间，炉身震了一下，银线绷直，发出轻微嗡鸣。老人立刻拨动算盘，调整灵钉角度，压制波动。
“第一转，稳住了。”他说。
陈无咎盯着炉内。金火映照下，药材开始融化，颜色由杂乱转为纯净金黄。气运之眼显示，所有成分的气机正在融合，没有排斥迹象。
“继续。”
第二转时，炉温升高。药液沸腾，冒出青烟。李慕白额头见汗，双手不停拨动算盘，控制灵流输出节奏。突然，炉顶符纹闪了一下暗红。
“不好！”他低喝，“地脉波动影响了阵基！”
陈无咎立刻出手。他并指为剑，一道金火射入炉底阵眼，强行补全断裂的灵路。炉身震动停止，药液重新归于平稳。
“撑住。”他对李慕白说，“我来守炉心。”
他把手贴在炉壁上，金火顺着掌心流入，与内部灵气同步运转。每一次脉冲，他都能感知到药力的凝聚程度。气运之眼不断校准，确保没有任何杂质残留。
第三转开始，药液逐渐凝实，形成一颗浑圆丹胚。金光从内部透出，越来越亮。
李慕白喘了口气：“快成了。”
第四转，丹胚转动加快，表面浮现出细密符纹。这些纹路与玉碑上的原版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偏差。
“五行归位……气机贯通……”李慕白喃喃道，“九转玄元丹，真的能成。”
第五转时，天空变了。
原本灰蒙的云层突然向中心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电光在云中游走，雷声滚滚而来。
“这是……丹劫？”李慕白抬头，脸色微变，“高阶丹药才会引动天劫，但这丹还没完全成型！”
陈无咎仍盯着炉内。气运之眼看到，丹胚核心处有一缕极淡的金气，与其他药力不同。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带着威压的龙形气息。
他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丹劫。
是龙气引来的天地反噬。
第六转开始，雷云压得更低。一道粗大闪电劈下，却被无形屏障挡在外面。那是丹炉自带的避劫阵在起作用。
“撑住！”李慕白大喊，“最后一转！”
第七转，丹胚彻底凝固，表面符纹闭合，金光大盛。整个丹炉都在震动，银线一根接一根崩断。
第八转，药香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古老威严的气息。陈无咎知道，这是真正的“九转玄元丹”才有的味道。
第九转，丹成。
轰！
一声巨响从天而降。雷云中央裂开一道口子，金色雷霆垂落，直击丹炉顶部。但就在接触瞬间，炉盖自动飞起，那颗金光璀璨的丹药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
雷云剧烈翻滚，电光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元”字，悬于天际。
陈无咎仰头看着。气运之眼穿透雷光，看到那颗丹药内部，龙气盘绕，竟似有生命般缓缓呼吸。
这不是药。
这是钥匙。
他刚要说话，慕清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示。
“东南方向，血光涌动！”
陈无咎立刻转身。气运之眼扫过去，只见远处林间，一片猩红如潮水般翻腾，快速逼近。那不是杀意，也不是怨气，而是一种扭曲的生机，像是无数生命被强行抽取后留下的残痕。
李慕白也察觉到了。他迅速收起丹炉残件，把炼成的丹药用玉盒封存，塞进怀中。
“不能留在这里。”他说，“丹成引劫，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秘境深处的东西。”
陈无咎没动。他盯着那片血光，计算距离和速度。对方至少还有三十息才能到达。
“先收阵。”他说，“所有灵钉回收，银线切断，不留痕迹。”
李慕白立刻动手。他拔起灵钉，每收回一根，就在地上撒一把灰粉，掩盖灵力残留。慕清歌则化为剑形，悬浮在陈无咎肩侧，随时准备出击。
血光越来越近。
二十息。
陈无咎抬起手，金火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迎敌。
十五息。
李慕白收完最后一根灵钉，退到陈无咎身边。
十息。
血光已至林边，离他们不足百丈。
五息。
陈无咎正要下令撤退，慕清歌突然轻颤。
“等等。”她的声音很轻，“血光中有熟悉的波动……是幽冥殿的标记，但又不一样。”
陈无咎眯起眼。气运之眼锁定那片红潮，终于看清了——血光边缘，浮现出几块残破骨牌的影子，和他们在苍狼关发现的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骨牌上多了新的刻痕。
那是某种阵法符号。
三息。
他明白了。
这不是袭击。
是追踪。
对方用死士的血，激活了某种定位阵法，顺着丹劫的气息找来了。
两息。
“走！”他低喝，“往西，贴山脊行进！”
三人同时启动。李慕白背起药箱，陈无咎护在左侧，慕清歌手持长剑断后。他们刚离开原地，一道血箭就射在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瞬间腐烂。
身后，血光如潮水般漫过丹殿台阶。
陈无咎没有回头。他只记得一件事——丹药在李慕白怀里，必须保住。
他们冲进密林，身影迅速消失在树影之间。
前方五十步外，一块半人高的石碑静静矗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
碑底，隐约可见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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