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就你这样的活该特么你降级，一点良心没有，草泥马。”
江林朝着面前的林书豪开骂。
林书豪被江林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戳得哑口无言，他低着头，看着桌上油渍斑驳的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啤酒瓶。
江林那句“活该你特么降级”像根针一样刺在他心上，但他并没有发作。
周围几桌的食客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望过来，但看到江林那副要吃人的架势和林书豪颓然的样子，又都识趣地转回了头，只是窃窃私语声难免多了起来。
烧烤摊老板紧张地朝这边张望，生怕他们打起来砸了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林书豪才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醉意和颓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挣扎，也有一种身为警察的无奈。他声音干涩地开口，试图解释：
“江林，你听我说……恩情是恩情，我林书豪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小德救了我妹妹，这份情，我记一辈子！但是……”
“去尼玛的吧！”江林根本不听他的但是，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他指着林书豪的鼻子。
“恩情？记一辈子？你就是这么记的？想着法从我嘴里套我兄弟的下落，好让你回去立功赎罪，官复原职？林书豪，我告诉你！”
他猛地凑近，几乎贴着林书豪的脸，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不管你今天是以林队的身份，还是他妈的一个被撸到底层的破警员，想从我江林嘴里撬出我兄弟的下落，门都没有！做梦！”
他越说越气，手指用力地戳着林书豪的胸口，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和愤怒：
“你们林家的人，真他妈是一群白眼狼！我兄弟为了救你妹妹，惹上天大的麻烦，现在亡命天涯，你他妈不想着怎么报答，反而在这儿跟我玩这套？！滚蛋！”
林书豪被戳得胸口生疼，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江林发泄着怒火，脸色灰败，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江林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抽在他的良心上。
他知道，从江湖道义上讲，江林骂得一点都没错。
他今晚的行为，确实不光彩，甚至有些卑劣。
江林狠狠啐了一口，猛地直起身，不再看林书豪那副窝囊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都会忍不住动手。
“这顿酒，算我喂了狗！”
他扔下这句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子上，看也没看林书豪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烧烤摊弥漫的烟雾和城市的夜色里。
只留下林书豪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对着满桌的狼藉和空酒瓶，还有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他拿起桌上那杯还没喝的啤酒，手颤抖着，最终却没有喝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酒瓶上。
恩义与法理，情谊与职责，像两把钝刀子，在他心里反复切割，带来无声却剧烈的疼痛。
走出喧闹的烧烤店，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江林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但那种被背叛和利用的恶心感，依旧萦绕不去。
他站在路边，深吸了几口带着汽车尾气味的空气，试图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
摸出手机，他直接拨通了小德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小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喂，林哥。”
“怎么样，到黑市了吗？”江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尽量保持着平稳。
“嗯，到了。”
小德应道，“祥坤都跟我说了，让我先在这边避避，顺便……打听打听龙哥的下落。林哥你放心，我会尽力去查。”
“嗯。”江林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的小德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心理斗争，然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愧疚和不安：“林哥，这次……我给你，给我哥，还有兄弟们惹的麻烦太大了……我……”
“麻烦？”
江林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像是被这句话瞬间点燃，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我告诉你程德峥！麻烦？麻烦算个屁！”
他几乎是对着话筒低吼出来，引得路边经过的行人侧目而视，但他毫不在意。
“姓林的都他妈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江林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到现在为止！林雅宁那个女人，除了躲在后面哭哭啼啼让她哥来施压，她他妈亲自来问过你一句吗？问过你死活吗？她哥哥！就刚才！坐在我对面，假惺惺地喝酒，套近乎，最后他妈的目的就是想从我嘴里撬出你在哪！草他妈的！一窝子的狼心狗肺！”
他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这样才能宣泄那几乎要炸裂的愤懑。
电话那头的小德彻底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静透过听筒传来，只能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大概过了十几秒，那边才传来小德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哥……对……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江林厉声打断他，语气尖锐得像刀子，“你他妈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那个林雅宁，她对你好过吗？正眼瞧过你吗？值得你他妈为她捅人、亡命天涯吗？！啊？！回答我！”
面对江林一连串锥心刺骨的质问，电话那头的小德只剩下沉默，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江林等了片刻，见小德依旧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
“我会想办法处理你的事，但不是现在。你给我在黑市老实地待着！没有我的电话，不准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林哥。”小德的声音低不可闻。
“就这样。”江林不再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狠狠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寂。
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
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刺激着神经，却抚不平心中的波澜。
夜色浓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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