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泣，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青石板泛起幽光，倒映着支离破碎的灯笼影。
宋霁攥紧衣袖，指节抵在案几上泛出青白：“周珩安，你在这扬州生活多年，也从未见过或是听说过雪灵花吗？”她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意，像檐角将断未断的雨线。
周珩安望着她眼底破碎的光，喉间发苦。但他对于这味药材的消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缓缓摇头时，烛光在他眉骨投下深重的阴影——这个动作仿佛抽走了屋内最后一丝温度，尽管他很心疼宋霁。
宋霁突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刀绞般的疼痛。云芝的名字化作一根刺，随着每次呼吸扎得更深。
唯有铜漏滴水声与彼此交错的呼吸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公主！”凄厉的女声骤然划破夜空。宋霁霍然起身，广袖扫翻茶盏，褐色的茶汤在素绢上洇开狰狞的痕迹。
宋霁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门外传来阿桃的呵斥：“公主和周大人在里面谈话，休要喧哗！”
“公主……云芝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刺进来。宋霁瞳孔骤缩——是长青！她踉跄着冲向门扉，珠钗坠地发出清脆的悲鸣，却浑然未觉。
周珩安看到她这副样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意识过来后便也起身跟宋霁她出去，正看见长青跪在雨地里。
少女的藕荷色襦裙浸透暗红血渍，被细雨晕染成大片诡艳的紫。血水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滴落，在青砖上绽开刺目的花。
宋霁的裙裾掠过染血的石阶，消失在雨幕深处。
雨幕如织，宋霁跌跌撞撞冲进内室，绣鞋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屋内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云芝静静躺在锦绣堆里，脸色白得像是新裁的宣纸，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云芝——”宋霁双膝重重砸在脚踏上，金丝楠木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颤抖着抓住那只冰凉的手，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指间，又顺着锦缎被褥滚落。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得云芝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如同折翼的蝶。
床榻上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灰败的瞳孔映着宋霁哭花的脸。她嘴唇微微颤动，却只呼出几缕带着铁锈味的气息。
周珩安踏着雨声追进来时，正看见宋霁的胭脂混着泪水，在云芝素白的中衣上晕开凄艳的痕迹。
“公主……”长青跪在屏风旁啜泣，罗袖浸透暗红，“云芝姐姐突然呕血，奴婢怎么都……”她摊开染血的帕子，上面还沾着几片可疑的黑色碎屑。
宋霁猛地抬头，沾湿的鬓发贴在煞白的脸颊上：“去请王侍医！”她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把林公子也速速传来！”最后一个字生生劈了调，混着远处滚过的闷雷，在雕梁画栋间久久回荡。
阿桃和长青领命，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门，消失在雨幕中。屋内，宋霁紧紧握着云芝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周珩安在一旁，眉头紧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情况。
闪电一道道划过，雷声震得窗户簌簌作响。每一道闪电都像是要把这黑夜撕裂，却照不亮屋内沉重的绝望。
终于，长青带着王侍医和林公子匆匆赶来。王侍医立刻上前把脉，林公子则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担忧。宋霁紧紧盯着王侍医，仿佛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关乎云芝的生死。
王侍医的眉头越皱越紧，屋内的气氛也愈发凝重。“公主，云芝姑娘……真的……”王侍医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宋霁心上。
“你一定要救她！”宋霁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哀求。周珩安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宋霁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丝安慰。
而王侍医却摇摇头，然后宋霁她不想相信，“林公子……”，她已经泪流满面，从她进来到现在，泪水没有一刻是不往下流淌的。
林公子上前一步为云芝把脉，宋霁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但林公子也是眉头紧锁着摇了摇头。
宋霁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周珩安眼疾手快扶住她。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宋霁喃喃自语，突然她想起雪灵花，“雪灵花，一定会找到的！”她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周珩安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此时林公子再次轻声开口:“公主，即便现在已经找到了雪灵花，也没办法将云芝救回来了……”
宋霁如遭雷击，身子僵住，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她呆呆地望着云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的声音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空洞而又无力，喃喃自语着，像是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理解。
就在她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中时，突然间，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如银蛇般疾驰而过，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在这短暂而强烈的光芒中，屋内众人的面庞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阿桃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而就在这一刹那，原本毫无生气的云芝，她那苍白如纸的手指再次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嘴唇也似乎在努力张开，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要说出来。
宋霁一直守在云芝身旁，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所以当他注意到云芝的这一丝细微变化时，心中猛地一震，急忙回过神来，俯身凑近云芝，急切地问道：“云芝，你想说什么？我在听，你快说啊！”
云芝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公主……莫要……伤心……”
宋霁听到这句话，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哭声在这雷雨交加的夜中显得格外凄惨。
青瓦上千万银针坠落，在石阶溅起细碎的水花。檐角铁马在风中叮当，每一声都裹着潮湿的寒意。远处巷口的灯笼被雨雾晕成朦胧的橘团，像溺水的月亮。
雨帘悬在飞檐下，将斗拱上的彩绘洗得发亮。香炉里最后一缕烟终于支撑不住，歪斜着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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