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铜连枝灯静静燃着，烛火被窗缝渗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在素纱屏风上投下晃动的暗影。
宋霁在榻前，双手紧握着云芝逐渐冰凉的手指，泪水砸落在锦衾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是……我……是我无能……”她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语调。云芝的唇色已泛青紫，颈间那道乌黑的伤口触目惊心，毒素正一点点蚕食她的生机。宋霁浑身颤抖，仿佛连呼吸都成了折磨。
周珩安站在几步之外，手中攥着一方素白的帕子，却终究没有递上前。他望着宋霁单薄的背影，喉间微动，却终究无言——云芝的毒，无解。
“公主……”云芝气若游丝，想抬手替她拭泪，却连指尖都抬不动。她望着宋霁通红的眼眶，眼底满是心疼，可唇瓣翕动，却再难成言。
林公子终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从药囊中取出银针，低声道：“公主，草民虽解不了这毒，但会施针，这针法可暂封经脉，延她几日性命。”
宋霁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当真？”
林公子没有回答，只是指尖银光一闪，三寸细针已刺入云芝腕间穴位。黑血顺着针尖渗出，在雪白的肌肤上蜿蜒如蛇。他眉头紧锁，沉声道：“若每日施针两次，或可续命三五日，但……”
窗外骤雨拍打窗棂，烛火猛地一跳，映得满室光影凌乱。
宋霁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三五日……。”她低头看着云芝，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真的很没用……”
云芝望着她，唇角微微弯起，一滴泪无声滑落。
宋霁知道她没办法找到雪灵花，所以她没办法向她许下什么承诺。
“公主今日确实有些晚了……，不如......”周珩安斟酌着词句轻声劝道，目光落在宋霁泪痕未干的脸上。他知道今日公主已承受了太多伤心事，“云芝姑娘此刻最需要的是静养。”
见宋霁仍踌躇不定，周珩安又温声补充：“若打扰过甚，反倒不利于病人将息。”
这话果然奏效，宋霁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抬起泪眼望向林公子：“那......”
“公主明鉴。”林公子会意，未等她问完便躬身道，“周大人所言极是，云芝姑娘确需静养。”
阿桃见状也上前搀扶：“公主，我们......”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是时候离开了。
宋霁犹豫再三，终是松开了云芝的手，起身时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周珩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多谢。”
宋霁声音沙哑，眼神却仍落在云芝身上，满是不舍。阿桃扶着她慢慢走出房门，宋霁一步三回头，直到门合上，才彻底看不见屋内的情形。
周珩安等人也跟着他出去。
雨势再次强势起来，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宋霁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中走着，脑海中全是云芝奄奄一息的模样。
突然，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原本轻快的步伐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一股寒意笼罩，而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了下来，只有一丝决绝的光芒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然后缓缓地开口问道：“阿桃，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无能为力了吗？”这句话如同沉重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桃站在她的身旁，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终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对雪灵花的消息依旧是一无所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公主不必自责……”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宋霁的耳畔不断回响。然而，这一次，劝说她的人依然是周珩安。
宋霁的眼眶渐渐泛起了红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可是，我怎能不自责呢？云芝是为了我才会遭受如此重伤啊！”
她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周珩安，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可是，我究竟该去哪里寻找雪灵花呢？”宋霁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雪灵花，光听这个名字，我本以为它会生长在极寒之地。然而，我翻阅了无数的书籍，却都未曾见过这个名字的记载。我也曾想过，或许它能够抑制冰寒之症，但即便如此，我依然一无所获……”
宋霁的话语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哽在了喉咙里，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这个药材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了一个名字……”骤雨倾盆，如天河倾泻，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狂风裹挟着雨丝横扫而过，打得檐下灯笼剧烈摇晃，烛火明灭不定。
婢女阿桃双手紧握伞柄，身子微微前倾，将油纸伞尽力往公主那头偏去。雨水顺着伞骨哗哗淌下，打湿了她的半边肩膀，单薄的衣衫早已浸透，紧贴在身上。她咬着唇，脚下踩着湿滑的石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公主沾到半点雨水。
“公主，当心脚下......”阿桃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却仍固执地抬高伞面，为宋霁撑出一方安稳的天地。而她自己，早已淋得透湿，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她索性将伞完全让给公主，自己大半个身子淋在雨中，单薄的夏衫紧贴在身上，连鬓边碎发都结成了细小的水流。
周珩安不禁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宋霁竟然为了云芝做了这么多。他看着宋霁那因哭泣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心中一阵刺痛。
沉默片刻后，周珩安轻声说道：“云芝她深爱着您，所以只要您能平平安安的，她所受的伤便也不算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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