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顺着刀鞘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石砖上,声音轻得像是风吹过耳畔,可在这死寂的墓室里,却像钟摆一样,一下一下敲在人脑门上。我蹲在地上没动,手还搭在裂缝边上,指尖能感觉到下面传来的震动——不是水流,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地底呼吸。
锁链刚才那一扯太沉了,不像是机关该有的节奏,倒像是……被谁从底下猛地拽了一下。
脚踝忽然一紧。
力道来得极快,我整个人直接往后面滑出去。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缩骨拧身,回头一瞥——一条青铜色的东西正缠在我右腿上,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是符咒刻进金属里,又像是一整条蛇蜕了皮后重新凝成实体。
水晶棺里的张怀仁睁着眼。
他的瞳孔是实心的青铜色,没有眼白,也没有焦距,就像两枚古钱嵌在脸上。胸口裂开一道口子,几根同样的触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根缠住我的腿,另外两根悬在半空,微微摆动,像是在试探空气,又像是在数我们有几个人。
我抽出黑金古刀,反手往地上一撑,借力把身子拉离棺沿。那东西力气极大,拖行时在石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指甲刮过铁皮。青年从柱子边冲过来,手里握着短匕,直接砍向缠住我腿的触手。
刀尖撞上去,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刃口崩了一小块。
他踉跄后退,虎口裂开,血顺着指缝流下来。那触手毫发无损,反而收得更紧,把我往棺材方向硬拽。
我左手撑地,右手刀横扫,斩向连接处。刀锋刚碰上,整条触手突然绷直,关节部位泛起一层暗红光晕。这不是普通的尸变,也不是灰袍人常用的炼尸手段。这种结构,更像是把阵法整个嵌进了死物体内,像一台用尸体组装的机器。
我把发丘指贴上触手表面。
皮肤接触到的瞬间,一股冷意顺着指尖往上爬。我闭眼,让血在经脉里转一圈,再回到手指。再睁眼时,能看到那层符文在皮下流动的轨迹——是“镇魂锁”,但运行方向完全相反。正常的镇魂阵是用来封印阴气的,这个却是反过来,把外头的力量引进来,通过尸体释放出去。
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容器,而是开关。
我把麒麟血注入指尖,顺着符文逆流的方向压进去。触手猛地抽搐了一下,缠在腿上的部分松了半寸。机会只有一次。
我把刀插进水晶棺盖中央的凹槽,那里有个圆形印记,和刀柄末端吻合。刀身落下的刹那,红石亮起,光芒顺着纹路扩散。棺内传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共鸣被触发,又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应了一声。
缠住我的触手开始回缩。
张怀仁躺在里面,眼睛没闭,嘴角却动了一下。那不是肌肉抽搐,更像是有人在远处操控他的脸。青年靠在石柱上喘气,左手还在流血,但他没管,盯着棺材的眼神变了。
“它还能动。”他说。
我说:“不是它。”
话音刚落,刀身震动了一下。不是来自外面,是从内部传来的。我低头看,红石的光正在变暗,而棺底那些符文,颜色更深了。
触手虽然收回去了,但没缩回胸腔,而是盘踞在张怀仁身体两侧,像守卫一样立着。他的嘴唇又动了一次,这次更明显,像是想说话。
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没拦他。这种状态下的尸体不会主动传递信息,但如果有人想借它的嘴说话,那就说明底下有东西在试图沟通。
张怀仁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断断续续,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不能……毁……祭坛……”
青年皱眉:“谁让你说的?”
那嘴巴继续开合:“……门要开……纯血者……必须死……”
我抬手,一刀劈向棺盖边缘。
刀锋砸在水晶上,震得整座平台都晃了一下。张怀仁的嘴立刻闭上了,瞳孔里的光也暗了几分。但这不是昏迷,更像是信号被切断。
青年回头看我,“你信它说的话吗?”
我不答。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背后操纵。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像警告,更像是陷阱。祭坛不能毁?可上一层的提示明明说“速毁祭坛”。两个指令冲突,必有一个是假的。
我拔出刀,刀身上的红光已经褪去大半。这一击消耗不小,体内的麒麟血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在血管里爬,顺着筋络往四肢散。
青年用袖子擦了擦匕首上的缺口,“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我父亲死前说过一句话——‘三十年前那晚,真正守门的人,根本不在祠堂’。”
我没看他。这句话有点重,但还不足以动摇现在的判断。
石室安静下来。锁链不再震动,蓝水也不再渗出。唯一的动静是刀尖滴落的水珠,一下一下打在石砖上,像在倒计时。
突然,张怀仁的手抬了起来。
动作很慢,像是被线拉着。他的手指指向我,停在半空。紧接着,胸口的触手再次展开,却没有攻击,而是贴着棺壁缓缓移动,在水晶表面划出几道痕迹。
我和青年同时靠近。
那是字。
一个接一个,刻得很浅,但能看清:
“仁非叛,牌为钥。”
青年念了出来,声音有点抖:“这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那几个字。张怀仁,族老会首席,守旧派代表,三十年前主持守门仪式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败者,因为仪式出了岔子,导致阴气泄露。可如果他不是失败,而是被人设计呢?
“牌”是什么?玉牌?还是别的?
我目光落在青年脖子上。他戴着一块玉牌,样式和盗团首领那块有点像,但纹路不同。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下意识用手盖住。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
我没追问。现在不是追究身份的时候。
水晶棺里的张怀仁又动了。这次是整个身体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关节发出摩擦声。他的头转向我们,青铜瞳孔对准青年,然后,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
像是在等什么。
青年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就在两人手指快要碰到的一瞬,张怀仁猛然抓下!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青年的手腕被死死扣住。他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力气远超常人。
我想上前,但脚下传来震动。
低头一看,地面裂开的地方,蓝水又开始往外涌。这次不是滴落,而是往上冒泡,像是下面有东西在顶。
锁链剧烈晃动。
张怀仁抓住青年的手不放,另一只手猛地拍向自己胸口。那道裂口瞬间扩大,触手全部暴起,其中一条直扑我面门。
我侧头躲过,刀横切而上,斩断前端。断口处没有血,流出的是黑色粘液,落地即燃,烧出一圈青色火焰。
青年终于挣脱,跌坐在地。他捂着手腕,皮肤上留下一圈深紫色印记,像是被烙铁烫过。
我一脚踩碎火焰,逼近棺材。这一次,不再留手。
发丘指连续点出,每一指都打在触手关节的符文节点上。麒麟血随指尖流动,强行逆转阵法运转。第三指落下时,整条手臂僵住,第四指穿透表层,直接刺进内部核心。
触手轰然断裂,掉在地上扭动不止。
张怀仁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光开始闪烁。他张了张嘴,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别……碰……钥匙……”
话没说完,头一歪,重新躺了回去。触手缩回胸口,裂口慢慢闭合,像是从未打开过。
我站在原地,刀尖垂地。
青年喘着气爬起来,“它到底想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也不能想。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张怀仁不是叛徒,至少不是自愿的。他留下的信息太明确,“仁非叛,牌为钥”,说明三十年前的事另有隐情,而那块玉牌,可能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我转身走向裂缝。
蓝水已经漫出来一小片,水面下隐约能看到通道的轮廓。刚才的震动应该来自更深处,说不定还有别的出口。但现在下去太危险,谁知道下面等着的是什么。
青年走到我旁边,“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水面,“等。”
“等什么?”
我抬起手,让他看我的指尖。刚才破解符文时,皮肤被阴气侵入,现在浮着一层淡青色,正在慢慢消退。
“等它再动。”我说,“下次,就不会只是说话了。”
石室重新陷入寂静。水晶棺静静立在中央,张怀仁闭着眼,像睡着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刀还握在手里,刀柄微温。
水面轻轻晃动,一圈涟漪从中心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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