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雁门关的风雪竟奇迹般停歇。
龙晨下令,为鹰愁涧一役中战死的七百零六名玄甲卫,举行最隆重的祭奠。
他没有将英魂堂设在都护府内,而是在关外选了一处背风向阳的高地,亲自持刀在石碑上刻下五个大字——【玄甲英雄冢】。
他当众宣布,此冢从今往后,将用以安葬所有为大乾战死于北境的将士。
此举一出,北境十万将士与关内百姓,再次动容。
将袍泽的荣耀,置于个人之上;将所有边军的功绩,与玄甲卫等同。
这位少年将军的胸襟与气魄,彻底征服了此地的每一个人。
经此一役,玄甲卫三个字,在北境已成神话。
然而,这份用鲜血换来的宁静与归心,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天。
“报——!”
一名斥候如旋风般冲入正在议事的都护府大厅,单膝跪地:
“启禀大将军!关外十里,发现大队骑兵!尘头蔽日,至少五百骑!他们打着……京城羽林卫的旗号!”
羽林卫?
大厅内瞬间一静。
陈战和周通等北境将领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大战刚歇,蛮族未退,皇帝派羽林卫来干什么?
龙晨端坐主位,他一直在用一块鹿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柄断龙残刃。
听到禀报,他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缓缓抬起,望向遥远的南方。
那眼神深处,刚刚平息的血火,重新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
他心里透亮:
赵千秋那条老狗,终究是坐不住了。
这不是来犒赏三军的。
这是来摘桃子。
甚至,是要他这把刀的命的!
“放他们进来。”
龙晨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
……
一刻钟后。
五百名盔明甲亮的羽林卫,护送着一架极尽奢华的八宝鎏金马车,停在了都护府门前。
和关内这些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北境军士比,这支羽林卫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干净、整洁,也带着一股与这片血腥土地格格不入的傲慢。
车帘掀开,一个面白无须、身穿大红缂丝蟒袍的太监,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来人约莫五十岁年纪,眼角堆着细密的皱纹,眼神却阴鸷如鹰。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红人——王禛。
王禛刚下马车,便夸张地用一方香帕捂住了口鼻,眉头紧锁。
“哎哟,这北境的风,都带着一股子死人味儿,杂家这身子骨,可真有点受不住。”
他那阴阳怪气的嗓音,尖细刺耳。
周围的北境士兵听到这话,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眼神里燃起怒火。
龙晨带着陈战等人,从府内迎了出来。
“王监军。”
龙晨微微拱手,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王禛斜着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龙晨,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而非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你就是龙晨?”
他捏着兰花指,慢悠悠地说道:“咱家在京城就听说了你的大名,玄甲之后,少年英才。可这一路走来,听闻蛮族二十万大军压境,龙将军却迟迟未能退敌,让陛下在朝堂之上,很是为你忧心啊。”
这话一出,陈战和周通等人脸色瞬间铁青!
什么叫迟迟未能退敌?
他们刚打完一场九死一生的奇迹之战,焚了敌军粮草,斩敌近万!
这老阉狗一开口,竟把所有功劳都抹杀了!
“王监军此言差矣!”
脾气火爆的周通再也按捺不住,踏前一步,声如炸雷。
“大将军神机妙算,以三千玄甲卫奇袭鹰愁涧满军粮草大营,焚毁蛮族粮草,断其后路!眼下蛮族军心大乱,败相已现!此乃不世之功!何来迟迟不退敌之说?”
“放肆!”
王禛身边一名小太监立刻狐假虎威地尖声呵斥:“监军大人面前,一个边关武夫,也敢咆哮公堂?!”
王禛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假笑:“周将军莫急嘛,你说的这些,咱家都知道。可军功不是靠嘴说的,是要有凭证,要上报朝廷,要走程序的嘛。”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高高举起,尖着嗓子喊道:“圣旨到——!征北大将军龙晨,接旨!”
龙晨、陈战等人,齐刷刷单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征北大将军龙晨,忠勇可嘉,北境抗敌,劳苦功高。然蛮族未退,边关未靖,朕心甚忧。兹特遣司礼监掌印王禛,代朕亲临,监察军务,以慰将士。望尔等君臣一心,早日荡平蛮夷,还北境太平。”
“另,为彰君恩,特赐龙晨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御酒十坛!此战一应军务,皆需与王监军商议,不可擅专。钦此!”
圣旨念完,全场死寂。
陈战等人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道圣旨,看似封赏,实则……是夺权!
“监察军务”、“不可擅专”,这八个字,就像八座大山,死死压在了龙晨的头上!
这哪里是监军?
这分明是派来一个太上皇!
王禛满意地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将圣旨递到龙晨面前,脸上笑容更甚。
“龙将军,接旨吧。以后,咱家可就要在北境,多多叨劳你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龙晨腰间那块象征着北境最高指挥权的【玄甲大将军印】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
交出兵权!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单膝跪地的少年将军身上。
北境的寒风,吹动着他残破的将袍,那面玄甲龙旗在他身后无声飘扬,透着一股不屈的悲壮。
魏战和屠夫站在龙晨身后,两人的手都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
他们身上那尸山血海里凝练出的煞气,不再有丝毫收敛,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只要龙晨一个眼神,他们会立刻让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太监,和他身后那五百名中看不中用的羽林卫,变成英雄冢林园里的肥料!
陈战和周通也是一脸的屈辱和愤怒。
仗是他们打的,血是他们流的,死去的兄弟尸骨未寒!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在京城里摇着扇子、吃着点心的太监,动动嘴皮子,就要把这用命换来的兵权夺走?
这是对北境十万将士,最大的侮辱!
王禛看着沉默不动的龙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耐和森冷的威胁。
“龙将军,这是……想抗旨不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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