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踏碎了地上的血泊。
暗红色的泥点子溅在玄甲卫漆黑的铁甲上。
龙晨没有挥鞭。
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了主人那股几欲凝成实质的杀意,四蹄翻飞,在这个死寂的午后,硬生生跑出了千军万马冲阵的声势。
身后,魏战带着三百玄甲卫死死咬住。
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刀鞘撞击马鞍的闷响。
刚在菜市口砍了几颗脑袋带来的快意,还没来得及在胸口散开,就被一股更阴冷的寒意压了下去。
城西,甜水巷。
这里是京都最烂的贫民窟之一。
污水横流,巷弄狭窄得连两匹马并排都困难。
往日里,这里除了野狗抢食,安静得像个坟场。
但此刻。
那种不似人声的嘶吼,混杂着妇孺绝望的尖叫,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让开!”
魏战怒吼一声,手中的绣春刀连着鞘,狠狠砸向前方拥堵的人群。
百姓们惊恐地向两侧挤去,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
龙晨勒马。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还没落地,他的人影已经掠了出去。
落地的瞬间,龙晨那双常年古井无波的眸子,猛地缩成了针尖。
巷子尽头,那口养活了半个城西的“福源井”旁。
一个穿着打补丁粗布衣裳的妇人,正跪在泥地里。
她怀里死死箍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那是她的儿子。
但此刻,这孩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男孩双目赤红,眼球突出得快要爆出眼眶,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他嘴里发出“荷荷”的风箱声,满口乳牙却像野兽一样,死死咬住母亲的肩膀。
撕扯。
甩头。
一块血淋淋的皮肉被他硬生生撕了下来。
“宝儿……我是娘啊……”
妇人痛得浑身痉挛,血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淌。
可她的手,依然死死护着孩子的后脑勺,生怕他撞到旁边的井沿。
哪怕是死。
她也不肯松手。
而在他们身旁,那口平日里清冽甘甜的水井,此刻正泛着一种妖异的幽蓝。
就像是一只恶鬼的眼睛,在井底冷冷地注视着人间。
“侯爷!”
一名听雪楼的暗桩从阴影里滚了出来,满脸冷汗:“半个时辰前,水还是清的!这孩子刚喝了一碗,突然就开始发疯咬人……然后这井水,就变了色!”
龙晨没说话。
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那发狂男童的下颚。
即便是以他的指力,竟然也感到了一股极其强横的反抗力道。
这根本不是七岁孩子该有的力气!
“吼!”
男童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张嘴就要咬龙晨的手指。
“定!”
一声清冷的低喝。
李清歌的身影如白鹤落地。
三枚银针带着残影,精准地刺入男童的风府、哑门、百会三穴。
男童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软软地倒在了母亲怀里。
“别杀我儿!求求您别杀我儿!”
妇人顾不上肩膀的剧痛,疯狂地给李清歌磕头,额头砸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他没死。”
李清歌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男童的瞳孔,又用银针挑起一点井水。
银针入水即黑。
瞬间腐蚀断裂。
李清歌缓缓站起身,那张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涌现出彻骨的寒意。
她看向龙晨,声音轻得可怕:
“腐骨瘟。”
“不是病,是蛊毒。”
“东方朔那老贼,把前朝巫神教用来屠城的毒种,下在了井里。”
“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内,这孩子会把自己的内脏吐出来,然后接着咬下一个活人。”
龙晨低头。
看着那个昏迷中还在抽搐的孩子。
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绝望哭泣的母亲。
一股暴戾到极点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炸开。
他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出东方朔那张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老脸。
好。
好得很。
为了掩盖罪证,为了让他龙晨身败名裂。
这帮读圣贤书的文官,真的敢拉着满城百姓陪葬!
“魏战。”
龙晨的声音很轻,却让身后的魏战打了个冷颤。
“末将在。”
“封锁甜水巷。这里的人,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就不许放出去。”
魏战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咬牙道:“侯爷,这会让您背上‘酷吏’的骂名……”
“那是我的事。”
龙晨猛地睁眼,眼底一片血红。
“现在不封,明天整个京都就是一座死城!”
“执行命令!”
“是!”
三百玄甲卫轰然应诺,黑色的铁墙瞬间堵死了巷口。
就在这时。
巷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嘈杂声。
“龙晨不死,天灾不止!”
“这是天罚!是龙晨杀戮太重,触怒了上苍!”
“交出龙晨!祭天谢罪!”
几块烂砖头和臭鸡蛋,越过玄甲卫的盾牌,砸进了巷子里。
一名身穿八卦道袍的官员,站在一辆堆满干柴的大车上,手里挥舞着桃木剑,正对着聚集而来的数千百姓声嘶力竭地叫喊。
那是司天监的监正。
东方朔的得意门生。
他满脸通红,指着甜水巷的方向:“乡亲们!看到了吗?井水变蓝,那是苍天的眼泪!孩童发狂,那是恶鬼附身!”
“只有烧死那个杀星,京都才能太平!”
“冲进去!把他抓出来!”
恐惧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引线。
那些原本惊恐无助的百姓,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红着眼,举着锄头、木棒,像潮水一样涌向玄甲卫的防线。
“侯爷,怎么办?”
魏战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百姓,不能杀啊!”
不能杀?
龙晨冷笑一声。
他翻身上马。
从马鞍旁摘下那张足以射穿重甲的铁胎弩。
绞盘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一支粗如拇指的纯钢弩箭,被压上了弦。
龙晨单手举弩。
没有瞄准。
因为在他的感知里,那个站在高处煽动民意的杂碎,已经是个死人。
“天罚?”
龙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崩——!”
弓弦震颤的声音,在嘈杂的街道上竟显得如此清晰。
下一瞬。
那个正喊得起劲的司天监监正,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钢弩带着巨大的动能,直接射爆了他的喉咙,带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三丈,狠狠钉在了身后的牌坊上!
“呃……”
监正双手抓着弩箭,双脚在空中乱蹬,鲜血像喷泉一样洒了下来。
全场死寂。
那些举着锄头的百姓僵在原地,看着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
龙晨缓缓垂下强弩。
他端坐在马上,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呆滞的脸。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传遍了整条长街。
“在我的地盘上。”
“我,就是天。”
话音未落。
长街尽头,一阵整齐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队身穿刑部绯红官服的差役,簇拥着一名面容阴鸷的官员,杀气腾腾地撞开了人群。
那官员手里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海捕文书,看着马背上的龙晨,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冠军侯、京兆府尹龙晨!”
“你当街射杀朝廷命官,阻碍天意,引发民变!”
“奉刑部尚书令,缉拿你归案!”
“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他一声令下。
四周屋顶之上,数百名手持劲弩的弓手瞬间起身。
密密麻麻的箭矢,泛着幽冷的寒光,全部指向了龙晨的眉心。
局中局。
连环杀。
东方朔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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