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晨雾未散。
数千名民夫黑压压地站在河滩上,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干饭,上面还浇了一勺咸菜汁。
张三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儿子蹲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碗沿,生怕这饭会突然消失。
爹,这是真的吗?
真的,娃。张三抹了把脸,苏大人说话算话。
人群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场景。有人边吃边哭,有人抱着碗不撒手,还有老汉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朝着县衙方向磕头。
苏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等所有人吃完。
他没穿官袍,只穿了件短打,腰间别着一卷图纸。
王猛站在他身后,手按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都吃饱了?
饱了!
那就开工。苏云展开图纸,这次修堤,不是简单地堆土垒石。我要修的,是一道能挡住黄河百年的铁堤。
他跳下石头,走到人群前方。
所有人,分成两队。
第一队,由王捕头统领。你们的任务是清理旧堤废墟,拓宽地基,去东山开采石料。记住,石料要按我画的尺寸切割,不能随便乱凿。
王猛上前一步:大人放心,俺保证办妥!
第二队,跟我走。苏云指向县衙方向,我要带你们做一件从未有人做过的事。
人群骚动起来。
大人,啥事啊?
造一种东西,能让石头和石头牢牢粘在一起,比糯米浆还结实百倍。
众人面面相觑。
糯米浆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粘合材料了,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它更结实?
苏云没多解释,直接点名:刘石匠、张木匠、李铁匠,还有会烧窑的,都跟我来。
被点到名的工匠们愣了一下,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
县衙后院,库房门口。
苏云让人搬出几箱黑色的煤炭,在阳光下码放整齐。
刘石匠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干了一辈子石匠活,见多识广。
但当他看到这些黑石头时,还是皱起了眉头。
大人,这玩意儿烧火冒黑烟,呛人得很。
我知道。苏云蹲下身,拿起一块煤,但它能提供比木柴高得多的温度。我需要这个温度,去烧制一种特殊的材料。
张木匠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说的那个能粘石头的东西,就是用这黑石头烧出来的?
不全是。苏云站起身,还需要其他材料。跟我走,去找。
他站起来,目光扫过在场的工匠。
谁知道青石县周边,哪里有白色的石头?越白越好,最好是那种烧了之后会变成粉末的。
张木匠挠了挠头:白石头?青石峰那边好像有,不过那地方陡得很,平时没人去。
带路。
张木匠愣住,现在?
现在。苏云转身就走,福伯,留下看家。其他人,跟我上山。
青石峰在县城东北,山路崎岖。
苏云带着十几个身手矫健的民夫,花了大半天才爬到半山腰。张木匠指着一片裸露的岩壁:大人,就是这儿。
苏云走上前,用手摸了摸那些白色的石头。石质细腻,颜色纯净,敲下一块放在手心,沉甸甸的。
是石灰石。
他心里一松。有了石灰石和煤炭,水泥的两大主要原料就齐了。剩下的只需要找到合适的黏土和石膏,再按比例配制,经过高温煅烧...
民夫们抡起铁锤,叮叮当当地开始作业。
路上,苏云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
他需要的是石灰石,这种石头在北方并不罕见,但要找到品质合适的矿脉,还需要仔细勘察。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青石峰半山腰,找到了一片裸露的灰白色岩层。
苏云上前敲了敲,又捡起一块碎石仔细观察。
就是这个。
刘石匠凑过来看:大人,这不就是普通的石灰石吗?烧出来的生石灰,我们平时砌墙也用。
对,但我要的不是普通的生石灰。苏云转过身,我要把它和其他材料按特定比例混合,烧到特定温度,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这东西叫水泥。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
别管叫什么,先把石头运回去。苏云指挥着,凿下来,装车,快。
回到县衙时,天已经黑了。
苏云没休息,直接召集所有工匠,在院子里点起火把。
现在开始建窑。
他摊开图纸,上面画着一座结构古怪的窑炉。
张木匠看了半天,挠着头:大人,这窑……怎么跟烧砖的窑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苏云指着图纸上的几个关键部位,这里要加高,这里要加厚,进风口要开在这个位置,出烟口要……
他说得很详细,但工匠们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还是刘石匠咬咬牙:大人,您就直接指挥,我们照着干。
接下来三天,县衙后院成了一个大工地。
工匠们按照苏云的要求,一砖一瓦地砌筑窑炉。每一块砖的位置,每一道缝隙的大小,苏云都要亲自检查。
有时候砌好了,他看一眼,摇摇头:拆了重来。
工匠们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照办。
三天后,一座高约两丈、形状怪异的土窑终于建成了。
苏云围着窑炉转了几圈,确认没问题,才点点头。
准备装料。
刘石匠带人把石灰石和黏土按苏云给的比例混合,装进窑炉。
点火。
煤炭被投进炉膛,火苗窜起来,很快就烧得通红。
黑烟从烟囱里冒出来,呛得人直咳嗽。
都退后,别吸这烟。苏云站在上风口,死死盯着窑炉。
火越烧越旺,窑壁都被烤得发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天色渐暗,火光映红了半个院子。
工匠们围在远处,小声议论。
能成吗?
谁知道,大人说能成就能成吧。
可这黑烟……
闭嘴,别让大人听见。
又过了两个时辰,苏云终于下令:熄火,开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窑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
刘石匠戴着厚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块烧好的料。
灰白色,表面坑坑洼洼,颜色深浅不一。
苏云接过来,捏了捏。
一声,碎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
周围的工匠和民夫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有人小声嘀咕:这黑石头果然不靠谱...
大人...刘石匠欲言又止。
苏云没说话。
他走到窑边,蹲下身,仔细检查窑壁的烧结程度。然后又抓起一把失败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火候不对。他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料的配比也不对。
那...还要继续?张木匠试探着问。
当然。苏云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失败一次算什么?我们已经知道它不能怎么做,这就是进步。
他指着那座窑:清理干净,准备下一次。明天我会调整配方和烧制方法。
是...
众人应声,但语气明显有些泄气。
夜深了,后院的人陆续散去。
只有苏云还站在那座冒着余温的土窑前,手里拿着那把失败的粉末,久久不语。
福伯提着灯笼走过来:大人,夜深了,该歇息了。
再等等。
苏云回到书房,点上油灯。
桌上铺开的是他连夜绘制的窑炉改进图纸,旁边摆着几个装着不同材料的小碗——石灰石粉末、黏土、煤灰、石膏...
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石灰石:黏土=3:1?不对,温度上不去...
改成4:1?还是要加入更多的助燃剂...
窑的结构也要改,进风口太小,燃烧不充分...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刘石匠咽了口唾沫:大人,这……
失败了。苏云把碎渣扔在地上,火候不对,配比也不对。
他抬起头,扫视着所有人。
工匠们低下头,不敢看他。
怕什么?苏云的声音很平静,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不行,就再来一次。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它不能这样烧。
他转身走向窑炉:清理干净,准备下一次。
工匠们愣了一下,赶紧动手。
夜深了,院子里只剩下苏云一个人。
他坐在书房里,油灯下摊开图纸,一遍遍修改着窑炉结构和配料比例。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窗外,王猛站在廊下,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大人……
他没说下去。
他知道,苏云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间不多了。
黄河的水位每天都在上涨,那道草泥糊起来的堤坝,随时可能崩溃。
如果水泥烧不出来,如果大堤修不好……
整个青石县,都会被洪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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