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云就站在了窑炉前。
他一夜没睡,眼眶发红,手里攥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纸。
“大人,真的还要烧?”刘石匠小心翼翼地问。
“烧。”
苏云把纸递给他,“按这个配比重新装料。石灰石和黏土的比例改成7:3,加入这个量的石膏粉。”
刘石匠接过纸,看了半天,“大人,这比例……跟昨天差得有点多。”
“我知道。”
苏云转身看向那座窑炉,“昨天的问题不在火候,在配方。温度不够高,是因为原料本身的化学反应没有达到临界点。”
工匠们面面相觑。
化学反应?临界点?
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但苏云没时间解释。
“动手吧。”
工匠们开始按新的配比装料。
苏云亲自检查每一道工序,从原料的研磨细度,到装窑的松紧程度,再到窑门的密封方式,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进风口开大一倍。”
“窑顶加一层耐火砖。”
“煤炭用最好的那批,杂质少的。”
一条条指令下达,工匠们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照办。
装料完毕,已经是午时。
“点火。”
煤炭再次被投进炉膛。
火苗窜起来,比上次更猛。
黑烟滚滚而出,呛得人直咳嗽。
苏云站在上风口,死死盯着窑炉。
火越烧越旺,窑壁很快就被烤得通红。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窑内的温度还在不断攀升。
刘石匠擦了把汗,“大人,这温度……比昨天高多了。”
“还不够。”
苏云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继续加煤。”
“可是大人,窑体……”
“加!”
又是一筐煤炭被投进去。
火焰在窑膛里翻腾,
突然——
“咔嚓!”
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
“窑……窑壁裂了!”张木匠指着窑体侧面,声音都变了调。
一道细细的裂缝,正从窑体中部向上蔓延。
“停火!快停火!”刘石匠冲上前,“再烧下去,窑要塌了!”
“不许停!”
苏云一把拦住他,“现在停火,前功尽弃!”
“可是大人……”
“咔嚓!咔嚓!”
又是两声脆响。
裂缝越来越多,
工匠们的脸色都白了。
“大人,真的不能再烧了!”刘石匠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这窑要是塌了,咱们所有人都得被埋在里面!”
“不会塌。”
苏云的声音很坚定,“这是临界点,只要再撑一刻钟,就能成功。”
“可万一……”
“没有万一!”
苏云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信我吗?”
工匠们沉默了。
他们想信,但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窑炉,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王猛!”
“在!”
王猛大步走上前。
“带人去河边,挖湿泥,越多越好。”
“是!”
王猛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很快,十几个民夫扛着一筐筐湿泥回来了。
“把泥小心糊在窑体外壁,裂缝的地方多糊几层,小心点,别烫着。”
苏云亲自动手,抓起一把湿泥,狠狠拍在窑壁上。
工匠们愣了一下,也跟着动手。
湿泥遇到高温,瞬间被烤干,发出“嗤嗤”的声音。
但裂缝的蔓延速度,确实慢了下来。
“继续,不要停!”
苏云强调,“所有人,都给我动起来!”
民夫们也加入了进来。
一筐筐湿泥被运过来,一层层糊在窑体上。
窑炉在众人的加固下,勉强稳住了。
但内部的温度还在攀升。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这次,裂缝出现在窑顶。
刘石匠的手都在抖,“大人,真的……真的撑不住了……”
苏云没说话。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还有一刻钟。
只要再撑一刻钟。
“加泥!”
民夫们拼了命地往窑顶糊泥。
湿泥一层层堆上去,窑体变得臃肿不堪。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窑体裂缝还在不断出现。
但苏云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窑炉,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
“够了。”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熄火,开窑。”
工匠们如释重负,赶紧停止加煤。
火焰渐渐熄灭,窑体的温度开始下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窑体终于冷却到可以开启的程度。
刘石匠戴上厚手套,颤抖着打开窑门。
热浪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块烧好的料。
灰白色,表面依旧坑坑洼洼。
苏云接过来,捏了捏。
“咔嚓。”
又碎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
刘石匠的手垂了下来,眼神里满是绝望。
张木匠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王猛都愣住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块碎裂的“水泥”,久久不语。
他的脸色很平静,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茫然。
两次了。
两次都失败了。
配方不对?
温度不够?
还是烧制时间不够长?
他在脑海中飞速回忆着前世学过的所有知识,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但越想,越觉得无力。
理论和实践之间的鸿沟,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大人……”
福伯走过来,声音里带着担忧,“要不……先歇歇?”
苏云摇摇头。
他转身走向书房,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夜深了。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苏云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那两次失败的“水泥”碎块。
他拿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又拿起另一块,仔细对比。
颜色不同。
质地不同。
烧结程度也不同。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新的数字。
石灰石:黏土:石膏=8:2:1?
不对……
窑温要达到1450度以上……
但这个时代的窑炉,能达到这个温度吗?
炭笔在纸上停住了。
苏云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远处,黄河的涛声隐隐传来。
那道草泥糊起来的堤坝,还能撑多久?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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