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口,对峙还在继续。
独眼龙靠在门柱上,叼着草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身后的地痞们或蹲或站,挥舞着手里的家伙,把县衙围得跟铁桶一样。
“都他娘的给老子守好了!今天谁敢靠近粮仓半步,老子就让他脑袋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独眼龙不耐烦地扭头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街道的尽头,黑压压的人潮涌来,那是数百名刚刚从工地上撤下来的民夫,他们身上还带着泥土气息,手里攥着的不是刀枪,而是锄头、铁锹和扁担。
他们没有口号,没有叫嚣,只有沉默。
那些民夫的眼神,混杂着愤怒、绝望,以及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希望,像一头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死死地盯着他们这群拦路的豺狼。
“这……这是要造反吗?”
独眼龙手里的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带来的几十个地痞更是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向后退缩。
有人想从侧面溜走,却骇然发现,人群已从两侧巷道包抄过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阵,将他们死死围在了县衙门口的方寸之地。
苏云在人群的最前方停下脚步,抬头平静地看着台阶上的独眼龙。
“让开。”
独眼龙咽了口唾沫,他强撑着最后一丝颜面:“苏……苏大人,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这样带着刁民围攻县衙,是……是想造反吗?”
“奉谁的命?造谁的反?”苏云的声音依旧平静,
“钱……钱员外……”
“钱员外?”苏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满手血腥的米商,也配命令你们堵我青石县衙的粮仓?”
独眼龙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张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扛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铁锹,站到苏云身边,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大人,别跟这狗东西废话了!您下令吧,我们该怎么办?”
苏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沾满泥土却无比坚毅的脸。
沉声问道:“你们想怎么办?”
短暂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
“砸开粮仓,我们要吃饭!”
“保住大堤,那是我们的活路!”
“保住咱们的饭碗!”
民夫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保住青石县!”
独眼龙脸色煞白,“哐当”一声,手里的砍刀掉在地上,砸在脚面上都浑然不觉。
“我……我不干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转身就想往人群的缝隙里钻,却被几个高大的民夫用身体组成的墙给堵了回去。
“跑什么跑?”一个汉子用铁锹的木柄“不小心”顶在他的肚子上,让他痛哼一声。
“你刚才不是挺横吗?再横一个给爷们看看?”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民夫们没有动手打人,但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和一具具坚实的胸膛,比拳头更让人绝望。
苏云不再看那群已经吓破胆的地痞,他走上台阶,亲手推开了县衙那沉重的大门。
“王猛,把粮仓打开。”
“是!”王猛带着衙役们冲了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独眼龙锁住粮仓的大锁。
吱呀——
粮仓大门敞开,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麻袋暴露在阳光下,
所有民夫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饿了太久的人看到食物时最本能的渴望。
苏云站在粮仓门口,声音传遍全场:“这些粮食,是三大粮商‘借’给县衙的。但今天,他们派人来堵粮仓,想断我们的粮,想让我们修不成大堤,想让我们青石县的百姓再回到饿肚子的日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刀。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在这青石县,究竟是他们几个满身铜臭的员外说了算,还是我们这些活生生的人说了算!”
“大人说得对!”
“跟他们拼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
钱府。
钱员外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用杯盖撇着茶沫,
“姓苏的小子,到底还是太嫩。粮仓一堵,工地上那些泥腿子没饭吃,不出三天,人就得散光。我看他怎么办。”
孙老爷和李老爷坐在两侧,抚掌而笑。
“钱兄此计釜底抽薪,实在高明。苏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乖乖跪下来求咱们。”
“没错,到时候,咱们不但要让他把堤坝停了,还得让他把之前亏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三人正得意地商议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老爷!老爷不好了!”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钱员外不悦地皱眉。
“县衙……县衙那边……”管家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外面,“苏大人……他带着几百个泥腿子,把咱们的人全围了!独眼龙那帮人……一个都没跑掉!”
“什么?!”
钱员外手里的名贵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他怎么敢?!他一个文官,竟敢煽动刁民闹事?!”
“不止这个……”管家哭丧着脸,“王捕头已经带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说是苏大人有请,让您三位立刻去县衙一趟,说是有天大的要事相商。”
钱员外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走!我倒要看看,他姓苏的今天想干什么!我就不信,他敢动我们!”
……
县衙大堂。
苏云端坐公案之后,随意翻着几卷卷宗,
王猛手按刀柄,立于一旁,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门口。
大堂之外,数百名民夫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没有喧哗,只是静静地站着,或扛着铁锹,或抱着锄头,扫视着县衙门口。
钱员外三人被衙役“请”进来时,一脚踏入大堂,看到这般阵仗,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那数百道目光,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苏……苏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钱员外强撑着,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
苏云缓缓抬起头,依次扫过三人惨白的脸。
“三位员外,别来无恙。今天请你们来,是想跟你们算几笔账。”
他站起身,拿着卷宗,一步步走到三人面前。
“这些天,本官公务之余,让人查了查你们三家的陈年旧账。”
钱员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你们猜,我查到了什么?”他“哗啦”一声打开卷宗,一页页翻开。
“钱家,近十年来,以‘投献’为名,强行兼并无主、无靠之民田一千二百亩,逼死佃农三十七户。”
“孙家,在城中开设地下钱庄,放高利贷,利滚利,逼得二十余户人家家破人亡,卖儿卖女。”
“李家,更是了得,豢养地痞,勾结匪类,强占民田,欺男霸女,记录在案的,打死打伤我青石县百姓,便有十几人之多!”
苏云每说一句,三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冷汗湿透了华贵的丝绸衣衫。
“苏大人!这……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您不能……”孙老爷颤声狡辩。
“不能什么?”苏云猛地合上卷宗,狠狠拍在身旁的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是不能翻旧账?还是不能动你们这三尊青石县的‘活菩萨’?!”
“我告诉你们,这些账,我不仅要翻,我还要一笔一笔,连本带息,给青石县的百姓算个清清楚楚!”
钱员外浑身剧烈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苏大人,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我们愿意出钱,出粮,支持您修大堤!”
孙老爷和李老爷见状,也魂飞魄散地跟着跪下,磕头如捣蒜。
苏云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大堂外突然响起一个苍老而悲怆的声音。
“大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大人,钱家逼死的三十七户佃农里,就有我儿子一家啊!他就是不肯把祖田‘投献’给钱家,被钱家的管家带着人活活打死的!求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此言一出,如点燃了火药桶。
又一个中年妇人冲了出来,指着李员外凄厉地哭喊:“大人!我丈夫就是被李家的人打死的!就因为他家的恶犬咬了我家孩子,我丈夫说了句公道话,当晚就被人拖出去打断了腿,活活疼死了!”
“大人,我家祖宅,就是被孙家设局,用高息借贷给夺走的!”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一段血泪交织的控诉。
钱员外三人跪在地上,听着这些泣血的指控,面如死灰,瘫软如泥。
苏云缓缓走到大堂门口,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你们的冤屈,本官都听到了。”
“今天,我苏云在这里,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立下一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待大堤修成之日,所有被三家侵占的土地、房产,全部清查没收,按户分给在座无地、少地的乡亲们!”
话音落地,整个县衙内外,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下一秒,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力大喊:
“苏青天!”
这三个字,瞬间引爆了全场!
“苏青天!”
“苏青天!!”
“苏青天万岁!!!”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县衙的屋顶掀翻!
无数的民夫、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跪倒在地,向着大堂门口那个身影,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敬意。
钱员外三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他们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苏云立于大堂门前,狂风吹动他的官袍,猎猎作响。
他看着下方百姓,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苏青天”,心中的豪情与责任感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背负的不仅仅是朝廷的任命,更是这青石县数万百姓的希望。
这把名为民心的刀,现在开始,他握住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我,顶尖工程师,重塑大宋基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