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黄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骨头发凉。
但青云商号的“工业园区”里,却是一片火热。
巨大的龙窑如同沉睡的巨兽,身上数十个投柴口,轮流吞吐着火焰,将窑内映得通红。
一队队的民夫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车车砖坯送入窑尾,又从窑头推出一板板冷却好的成品青砖。
这里,没有黑夜。
就在这片喧嚣的灯火之外,百丈远的芦苇荡里,上百条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集结。
为首的是一个独眼壮汉,肩上扛着一把环首大刀,仅剩的一只眼里闪着狼一般的凶光。
他就是黑水帮的龙头,人称“黑水蛟龙”的丁老大。
“都听清楚了!”丁老大压低了声音,“陈老板发话了,今晚,要把这片地方,连人带窑,都给烧成白地!砸得越碎越好,烧得越干净越好!”
“大哥放心!不就是一群挖泥巴的泥腿子,看我们不把他们屎都打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舔了舔嘴唇。
“干完这一票,陈老板给的一千两银子,够兄弟们快活大半年了!”
“别废话!”丁老大啐了一口,“记住,速战速决!放火,砸窑,然后就撤!别跟官府的人缠上!”
“是!”
上百号地痞流氓,手里提着刀棍火把,猫着腰,借着夜色,扑向了那片灯火通明的工地。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这批砖要是烧不好,你们这个月的肉汤就别想了!”
王老五正叉着腰,在龙窑前来回踱步,唾沫星子横飞,骂得几个打瞌睡的年轻工人抬不起头。
自从“茅厕顿悟”之后,他简直把这座龙窑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
每天不是在巡视砖坯的质量,就是在检查窑火的温度,比苏云这个正主还要上心。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园区入口传来,打破了工地的喧嚣。
紧接着,火光冲天!
“不好!有人来砸场子了!”
“快跑啊!”
只见上百个手持凶器的恶棍,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一排排码放整齐的青砖,在他们的棍棒下被砸倒。
几个工人躲闪不及,当即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哀嚎。
工地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民夫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王老五看到这群人,眼睛当场就红了。
尤其当他看到几个地痞提着火把,狞笑着冲向龙窑时,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恐惧、什么害怕,全都被一股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狗娘养的!敢动老子的窑!”
王老五一声怒吼,抄起旁边一把用来清炉渣的铁长柄铲,疯了一样迎着那几个地痞冲了上去!
那几个地痞没想到这群泥腿子里还有敢反抗的,微微一愣。
王老五抡圆了铁铲,带着风声,“砰”的一声,就将一个地痞连人带刀拍飞了出去。
“想烧窑?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王老五须发皆张,死死护在龙窑的火口前。
“找死!”
更多的地痞被激怒,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王老五虽然凶悍,但双拳难敌四手,背上很快就挨了一闷棍,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他死死抱着铁铲,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后脑勺又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彻底没了动静。
“一个臭工头,也敢挡你丁爷爷的财路?”
独眼的丁老大狞笑着,一脚踩在王老五的背上,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火把。
他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龙窑,眼中满是贪婪和破坏的欲望。
只要一把火点了这里,一千两银子就到手了。
他高高举起火把,正要扔进那熊熊燃烧的火口。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黑暗中响起!
一支羽箭,如黑色闪电,精准地射穿了丁老大的手腕!
“啊!”
丁老大发出一声惨叫,火把脱手飞出,掉在地上。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惊骇地望向黑暗处。
“咻!咻!咻!”
又是数十声破空之响!
黑暗中,箭如雨下,将那些正要放火的地痞一个个钉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园区四周的阴影里,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不许动!衙门办案!”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王猛手持一柄环首刀,带着上百名身穿公服、手持朴刀藤牌的衙役(生活好了,县衙有钱了,扩编很正常吧),从一排排宿舍的阴影中冲了出来!他们队列整齐,步伐沉稳,瞬间就将这群乌合之众反包围在中间!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看到这阵仗,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他们是来欺负泥腿子的,可没想过要跟官府的正规军硬碰硬!
“中……中计了!”丁老大脸色煞白,仅剩的一只眼里满是绝望。
这哪里是什么工地?这分明就是一个早就挖好的陷阱!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冲出去!”丁老大嘶吼着,抽出腰间的备用短刀,还想负隅顽抗。
王猛冷笑一声,身影一晃,已经欺到他近前。
丁老大只觉眼前一花,王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他下意识地挥刀去砍。
王猛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
丁老大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短刀落地。
王猛看都没看他,一记干脆利落的膝撞,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
丁老大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呕出一口酸水,再也爬不起来。
主帅一招被擒,剩下的地痞彻底没了斗志,“当啷当啷”扔掉兵器,抱头蹲在了地上,生怕跑慢了被当场格杀。
一场突袭,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被彻底平息。
王猛擦了擦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走到昏迷的王老五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对赶来的民夫道:“没死,抬下去,找郎中。”
工地上,火把通明。
一百多个地痞被衙役们用麻绳串成一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工人们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惊魂未定之余,又感到无比的解气。
就在这时,人群分开。
苏云背着手,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仿佛只是饭后散步,顺便过来看看热闹。
他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那群俘虏,而是先走到龙窑前,伸手摸了摸温热的窑壁,又看了看地上被砸碎的砖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福伯,记一下。”
“是,大人。”跟在身后的福伯连忙拿出纸笔。
“青云砖,损毁一千三百二十一块。板车,损毁三辆。工人,轻伤十七人,重伤三人。误工……”他顿了顿,“误工的损失,得让他们十倍赔回来。”
他平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俘虏的耳朵里。
那群地痞流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位年轻的县令,关心的不是抓了多少人,而是他的财产损失!这人……是魔鬼吗?
苏云这才转过身,走到被两名衙役死死按住的丁老大面前,蹲了下来。
“陈四海给了你多少钱?”
丁老大把头扭向一边,啐出一口血沫:“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苏云笑了。
他站起身,对着所有俘虏朗声道:“很好。袭击官府工程,等同谋逆。按大宋律,主犯凌迟,从犯枭首,家眷三族之内,皆流放三千里。王猛。”
“属下在!”
“天亮之后,挨家挨户去抄家,把他们的老婆孩子,全都给我抓到县衙大牢里去!”
“是!”王猛一声暴喝,杀气腾腾。
跪着的地痞们“嗡”的一声,彻底炸了锅!
“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是丁老大!是丁老大接了阳城陈家的活儿,我们就是跟着混口饭吃啊!”
“大人,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开恩啊!”
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江湖人讲义气?那是在没涉及到身家性命和老婆孩子的时候。
丁老大听着手下们把自己卖了个底朝天,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又化为死灰。
“是……是阳城陈家的陈四海。”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这就对了。”苏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王猛:“王捕头。”
“大人!”
“点齐三十名精锐弟兄,再去找钱、孙、李三位员外,让他们也各出二十名家丁护院。告诉他们,兔子急了,咬了我们的钩,现在,该去收网了。”
“天亮之前,我要你们,联系阳城县,请他们协助封了阳城陈家所有的产业!把他陈四海,活的,给我带回来!”
“还有,”苏云补充道,“写一份公文,八百里加急,送去怀庆府。就说青石县遭匪寇袭击,损失惨重,本官怀疑与阳城富商陈四海有关,请知府大人协助调查。”
王猛的眼睛越来越亮,他重重一抱拳:“属下遵命!”
看着王猛带着人,押着丁老大等一干人犯,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
苏云抬头,望向东方。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陈四海……”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这一战,可不是农村包围城市了。”
“这叫,斩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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