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那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规律的、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哑巴少年喉咙里的“呜呜”声愈发急促，像一头护食的狼崽，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苏云心中一凛，右手紧握匕首，将赵灵儿完全挡在身后。
【妈的，还真追下来了？这么敬业的吗？年底冲业绩啊！】
他屏住呼吸，准备在对方探头的一瞬间，发动雷霆一击。
“沙沙……沙沙……”
脚步声停在了洞口。
一个黑影，缓缓探了进来。
不是人头！
而是一颗毛茸茸的、长着两只长耳朵的脑袋！
一头半大的野鹿，正好奇地伸长脖子，往洞里张望。
它似乎是被洞内的光亮和人味吸引，但又不敢过于靠近。
苏云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差点没忍住骂出声来。
哑巴少年也看清了来者，脸上的凶狠迅速褪去，转为一丝孩童般的懊恼。
他挥了挥手中的木矛，那野鹿受惊，一溜烟地跑远了。
一场虚惊。
洞内，重新归于寂静。
苏云长舒一口气，刚想坐下，目光却再次被角落里那堆草药中的一株藤蔓死死吸住。
那淡紫色的、星状的小花，在他眼中，比世间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他顾不得后背的剧痛，急切地指着那株藤蔓，对哑巴少年问道：“此物，你从何处寻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少年愣了一下，不明白苏云为何对一株野草如此上心。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顺着苏云的手指看去，随即恍然，用手指了指洞外溪流的上游方向。
“带我过去！”苏云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的伤……”赵灵儿担忧地扶住他。
“无妨！”苏云的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若真是那东西，别说这点伤，就是断条腿也值了！”
见苏云情绪如此激动，少年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拿起木矛，率先走出了山洞。
赵灵儿搀扶着苏云，跟在后面。
三人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片背风向阳、溪水边湿润的河滩上，一大片绿色的藤蔓铺展开来，郁郁葱葱。藤蔓上，点缀着一朵朵淡紫色的星状小花，在昏暗的暮色中，宛如一片散落的星河。
是它！真的是它！
苏云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这下面，有东西。”
苏云的声音因为狂喜而有些沙哑。
赵灵儿看着这片平平无奇的野草，有些不信：“下面？”
苏云没有解释，直接对哑巴少年做了个挖掘的动作。
少年会意，用手中的木矛尖端，小心地刨开一株藤蔓下的泥土。
赵灵儿也好奇地蹲下身，用一截树枝帮忙。
很快，随着泥土被刨开，几个圆滚滚、沾满了泥土的块茎，出现在三人眼前。
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也有鸡蛋那么大。
赵灵儿惊讶地拿起一个，递给苏云：“此物……似是某种块根？”
苏云接过那个块茎，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小心地擦去上面的泥土，露出那熟悉的、淡黄色的外皮。
他将块茎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独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最后，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轻微的、麻涩的口感传来。
是生物碱的味道！
没错！就是它！
【卧槽！老子发了！大宋……也发了！】
苏云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激动，对一脸好奇的赵灵儿和少年说道：
“此物或可果腹，但有微毒，必须煮熟或烤熟方可食用。”
回到山洞，赵灵儿看着苏云从怀中摸出火镰和燧石，有些跃跃欲试。
结果她试了半天，除了把手磨红了，连个火星子都没见到。
苏云看得好笑，接过工具，只听“当当”几声脆响，火星溅落，引燃了干燥的火绒，他轻轻一吹，一小簇火苗便欢快地跳动起来。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赵灵儿俏脸一红，看着苏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很快，一堆篝火在洞中燃起，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光明与安全感。
苏云将那几个块茎埋入火堆边缘滚烫的灰烬中，用余温慢慢煨烤。
不一会儿，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泥土与谷物芬芳的香气，便在洞中弥漫开来。
苏云刨出烤得外皮焦黄的块茎，拍去灰烬，掰开一个，递给了赵灵儿。
内里黄澄澄的，质地粉糯，热气腾腾。
赵灵儿犹豫了一下，学着苏云的样子，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入口的瞬间，她美眸猛地一亮！
没有想象中的怪味，反而是一种极其纯粹的、粉糯微甘的口感。
最重要的是，只吃了几口，一股扎实的饱腹感便从胃里升起，迅速驱散了饥饿与寒冷。
“竟……竟如此顶饿！”
赵灵儿惊叹道，三两口便将一个拳头大的块茎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那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苏云笑了笑，这才缓缓开口，投下了一颗真正的惊雷。
“此物，我称之为‘土豆’。”
他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焰，
“若能经过几代选育，再辅以正确的耕作之法，种在那些贫瘠的山地、沙地之上……”
苏云顿了顿，转头看向赵灵儿，
“亩产……或可达数石，乃至十石以上！”
轰！
亩产十石？！
这是什么概念？
如今大宋最肥沃的上田，风调雨顺之年，精耕细作，亩产粟麦也不过三石左右！
这东西，竟能产十石？还不挑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云，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没有。
苏云的眼神，无比郑重，无比认真！
赵灵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剩下的半个土豆，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座足以撑起整个王朝的江山社稷！
夜，彻底深了。
谷底的寒气愈发浓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哑巴少年早已抱着兽皮，在洞口蜷缩着睡去。
篝火旁，只剩下苏云和赵灵儿。
两人靠得很近，沉默地分享着火堆的温暖。
“今日……多谢你。”
良久，赵灵儿低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她说的，是坠崖时，苏云将她死死护在身下的那一幕。
苏云摇了摇头，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让他平日里清秀的脸庞，多了一份深邃。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职责所在……”
赵灵儿的眼睫微微垂下。
“……更是，心之所向。”
苏云轻声补完了后半句。
赵灵儿的心，猛地一颤，抬起头，正好撞进他那双眸子里。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那张又羞又喜的脸。
赵灵儿慌乱地移开目光，一颗心“怦怦”乱跳，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苏云也觉得气氛太过暧昧，轻咳一声，将火堆拨得更旺了些。
“今晚，得轮流守夜。”
他沉声说道，将话题拉回了现实，
“那些杀手，未必会善罢甘休。”
“好。”
赵灵儿毫不犹豫地应下，她看着苏云被夹板固定住的左臂和背后渗血的伤口，主动说道：“我先守上半夜，你先休息。”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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