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书院角落里窝了还没把气喘匀实,坏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自己撞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日头刚偏西,一个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书院,小脸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对着张老秀才就喊:“先生!不好了!镇上……镇上来了个更凶的仙人老爷!带着好几个人,在街上见人就问,凶得很!王大叔……王大叔让俺赶紧来告诉您和那位受伤的哥哥,千万藏好喽!”
屋子里霎时静得吓人。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张老秀才手里的书卷“啪嗒”掉在了地上,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到底……还是来了。”老秀才喃喃低语,脸上血色褪去大半。
没过多久,更多零碎的消息像秋风里的落叶,一片片刮进这小小的书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采风阁的一位长老!听说姓韩,修为高得吓人,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比之前那个刘师兄厉害不知多少倍。
这韩长老一到青石镇,简直是煞星临门。他根本懒得废话,直接带着几名气息彪悍的弟子,在镇上唯一那条还算热闹的街市上,放出强横的灵压,吓得鸡飞狗跳,摊贩收摊,百姓闭户。
他阴沉着脸,声如寒冰,在整个小镇上空隆隆回荡,每个字都砸在人心尖上:
“青石镇刁民,胆大包天!竟敢毁我采风阁阵法,杀我阁中弟子!真当我采风阁无人否?!”
“今日,若不交出那毁阵杀人的凶徒,休怪本长老心狠手辣——屠了你这小镇,以泄我心头之愤!”
“屠镇”二字一出,整个青石镇仿佛被无形的冰霜冻结,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瞬间空无一人,连狗都不敢叫了。
陈砚躲在书院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死寂的街道,听着那如同催命符一般的怒吼,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都是因为他!
是他毁了敛灵阵,是他杀了采风阁的人。如今,却要这全镇的无辜百姓来承受这筑基后期修士的怒火?
他仿佛已经看到血流成河、屋舍焚毁的惨状。那些刚刚因为阵法被毁而面色稍有好转的街坊邻居,那些书院里眼神清澈的孩童……
不行!绝对不行!
他胸口堵得厉害,又怒又急,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因他而死!
就在他心急如焚,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时候,又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如同当头一棒,砸得他眼前发黑。
那韩长老,竟然直接带人闯进了镇东头李寡妇家,把正在那里避风头的张老秀才给抓走了!
理由?说是张老秀才身为本地书院院长,德高望重,必定知晓凶徒下落!甚至可能就是一伙的!
韩长老将张老秀才捆了,就押在镇上那家最好的“悦来客栈”里,派了弟子严密看守。放出话来:限期明日午时,若再不交出凶徒,就先拿这老秀才开刀,抽魂炼魄,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这个消息,陈砚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张老秀才!那位慈祥、正直,一心为凡界传承火种的老先生!他不仅收留了自己,还毫无保留地拿出祖传古籍,对自己寄予厚望……
如今却因为自己,身陷囹圄,面临抽魂炼魄之刑!
愧疚、愤怒、焦急……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陈砚的心。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把老先生救出来。
可他拿什么去救?
对方是筑基后期!吹口气都能灭他十个八个炼气一层!他这点微末道行,加上一把破灵锤,一柄淬灵匕首,冲上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去了,必死无疑,张老秀才也救不出来。
不去?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老先生为自己而死?看着全镇百姓被屠戮?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没有力量,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守护不住,只会带来灾祸。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脑海中,那熟悉又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骤然响起:
【紧急任务发布:拯救张老秀才,驱逐采风阁长老韩立。】
【任务要求:确保张老秀才生还,并迫使韩立离开青石镇范围。】
【任务奖励:凡界灵脉分布图(残)。】
【任务惩罚:失败,则宿主修为永久锁定于炼气一层,无法提升。】
修为永久锁定炼气一层?!
陈砚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这惩罚,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这意味着他永远只能是个底层中的底层,别说对抗修仙界,就是想在这凡界安稳活下去都难如登天!归乡之路,更是遥不可及!
系统这是在逼他!逼他必须去面对那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要么,救出人,赶走强敌,获得一线生机和未来的可能。
要么,救人失败,或者自己身死,或者余生都做个废人,苟延残喘!
没有第三条路!
陈砚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想起在青云宗受尽的屈辱,想起赵执事临死前那不甘的眼神,想起那五个被他救下的凡童逃离时的身影,想起王铁匠挥剑掩护他时的怒吼,想起张老秀才拿出古籍时那期盼的目光……
一股狠劲,一股从不服输的韧劲,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凭什么修仙者就能肆意妄为?
凭什么凡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偏不!
就算对方是筑基后期又如何?他陈砚,从被扔进铁脊狼群那一刻起,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条命是捡来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系统既然发布了任务,就绝不会是纯粹的送死!一定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快而眼前一阵发黑,但他稳稳站住了。眼神里的彷徨和绝望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静。
他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逐渐积聚的、不同寻常的湿润气息。
今晚,似乎有一场大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把冰冷的淬灵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抚摸着沉甸甸的破灵锤。
“干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这九死一生的局,他偏要搏出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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