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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沪上烟云与初试锋芒
火车抵达上海站时，已是华灯初上。与鹏城那种扑面而来的、粗糙而炽热的创业激情不同，上海的夜晚带着一种历史的沉淀与精致的疏离感。西洋风格的站台，熙熙攘攘却似乎自有秩序的人流，空气中混杂着梧桐絮、香水味和黄浦江吹来的淡淡水汽。
林烨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车站，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繁华景象，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悸动。这里是远东曾经的金融中心，骨子里流淌着资本的血液，虽然沉睡多年，但苏醒的迹象已处处可见。
他按照阿豪留下的地址，辗转来到了浦东陆家嘴附近。此时的浦东，远非后世那个摩天大楼林立的金融核心区，大部分地方还是农田、旧式里弄和正在施工的工地，显得空旷而杂乱。但那种破土而出的勃勃生机，已然无法掩盖。
阿豪租住的石库门房子位于一条弄堂深处，墙壁斑驳，木楼梯吱呀作响，但正如阿豪所说，带有一个小小的天井，闹中取静，很适合他们目前的状态。
“林兄弟！你可算来了！”阿豪见到林烨，很是兴奋，连忙把他迎进屋。另外三个兄弟也在，屋里添置了些简单家具，总算有了点过日子的样子。
“怎么样，豪哥，这几天摸到什么情况没有？”林烨放下行李，直奔主题。
阿豪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汇报：“地方是安顿下来了。我们也按你说的，去了外滩那边几个大的证券营业部看了。好家伙，人也不少！虽然没有鹏城那么疯，但感觉……感觉更‘有规矩’？就是那种，好像大家都在一个框子里玩的感觉。”
林烨点点头，这正是上海与鹏城的区别之一。上海的金融底蕴更深，即便在早期，其市场的规范性和复杂性也更高。
“还有，”阿豪压低声音，“我们试着接触了两个人，一个是营业部里看起来挺活络的‘黄牛’，另一个是住在附近、据说以前在老上海交易所做过事的退休老头。‘黄牛’油滑，开口闭口就是要信息费；那老头嘛……有点怪，话不多，但偶尔蹦出一两句，听着挺在理。”
“嗯，继续接触，但别急着深交，多听多看。”林烨吩咐道。他需要的是可靠的信息源和潜在的盟友，而不是泛泛之交。
休息一夜后，林烨亲自出马，开始了对上海金融环境的实地勘察。他再次来到了外滩，看着对面浦东那片正在开发的广阔土地，心中豪情顿生。他知道，这里将是未来几十年中国资本汇聚的核心。
他走进了几家主要的证券营业部。环境确实比鹏城规范许多，有明确的交易柜台，有价格显示屏（虽然是手写的或简单的电子屏），甚至还有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股民们大多看起来更“体面”一些，有退休干部、知识分子，也有像他一样从外地来的冒险家。人们交谈的声音不高，但眼神中同样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
他仔细研究了柜台交易（当时主要是柜台交易和场外私下交易）的品种，除了熟悉的国库券，已经开始有一些公司的股票和债券挂牌，虽然数量不多，交易也不活跃，但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通过观察和旁听，他了解到上海此时已经有了最早的股票指数（静安指数），虽然影响范围有限。同时，关于建立更规范证券交易所的呼声和传闻也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告诉他，上海这座金融巨兽，正在缓缓苏醒。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头巨兽完全站立起来之前，骑到它的背上。
然而，机遇总是与风险并存。就在林烨试图通过阿豪接触的那个“黄牛”，打听一些关于早期法人股（当时一种特殊股票，流动性差但价格极低，潜在收益巨大）的消息时，麻烦不期而至。
这天，阿豪按照约定，在一个茶楼和那个叫“马三”的黄牛见面。林烨则在不远处的卡座，假装看报纸，实则暗中观察。
马三瘦小精干，眼珠乱转，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他先是吹嘘了一通自己如何神通广大，认识多少庄家大户，然后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表示，最近确实有一批“内部流出来”的法人股指标，价格极其优惠，但需要大资金一次性吃进，而且，“需要打点的地方比较多”。
阿豪按照林烨事先的交代，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表示有兴趣，需要看看具体资料和考虑资金问题。
就在谈话接近尾声时，茶楼里突然进来了三个穿着花衬衫、气势汹汹的男子，径直朝着马三和阿豪的座位走来。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响：“马三！你他妈胆子肥了？敢撬老子的墙角？那批货，是你能碰的吗？”
马三脸色瞬间煞白，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彪哥！彪哥您误会了！我就是帮朋友问问，绝没有撬您生意的意思！”
被称为彪哥的汉子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阿豪，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外地来的？懂不懂规矩？在上海滩捞食，要先拜码头！这笔买卖，你们做不了，滚吧！”
阿豪哪受得了这种气，霍地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盯住彪哥：“买卖做不做得成，你说了不算！”
彪哥带来的两个手下立刻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远处的林烨心中一沉。他知道，这是遇到地头蛇了。上海滩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这种争夺“货源”或者“信息”的冲突，在资本市场早期屡见不鲜。
他迅速权衡利弊。硬碰硬，他们人生地不熟，肯定吃亏。服软退缩？不仅这笔潜在的生意黄了，以后恐怕也很难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就在阿豪和对方眼看就要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林烨放下报纸，从容地走了过去。
他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仿佛没有看到现场的紧张气氛，对彪哥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小弟林烨，初到宝地，手下兄弟不懂事，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彪哥打量了一下林烨，见他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眼神清澈不见慌乱，不像是普通角色，气焰稍微收敛了一点：“你是他老大？”
“算是吧。”林烨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们就是来做点小生意，打听打听消息，绝没有冒犯各位大哥的意思。马三兄弟也只是帮忙牵个线，既然那批货是彪哥您的，那我们自然不敢觊觎。”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对方面子，也表明了不再参与的态度。
彪哥脸色稍缓，但依旧带着警告意味：“小子，算你识相。上海滩不是你们乡下，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碰的。以后招子放亮点！”
“多谢彪哥提醒。”林烨点了点头，对阿豪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阿豪虽然不甘，但还是咬牙跟着林烨离开了茶楼。
走出茶楼，阿豪愤愤不平：“林兄弟，就这么算了？那批法人股说不定真有机会！”
“机会？”林烨冷笑一声，“那马三和彪哥，很可能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专门坑我们这种外地来的‘水鱼’。那所谓的法人股，是真是假都难说。就算真的，被他们盯上，我们吃得下，也未必能安稳地吐出来。”
阿豪愣了一下，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妈的，这些上海佬，真阴险！”
“吃一堑，长一智。”林烨看着繁华的街道，目光深邃，“在上海，我们不能像在鹏城那样横冲直撞了。这里的水更深，规则更复杂。我们需要换一种玩法。”
“什么玩法？”
“更聪明，更隐蔽，更善于借力打力的玩法。”林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比如，那个退休的老先生，或许比十个马三都有用。”
第一次试探性的接触，就以遭遇地头蛇的警告而告终。但这并没有让林烨气馁，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上海这个战场的复杂性。
挑战，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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