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对质的胜利，并未带来长久的轻松。苏玉宸在王老棍院子里丢尽了脸面，带着那被当作弃子的管家和一众护卫，并未立刻离开寒石村，反而像是蛰伏的毒蛇，缩回了王老棍家那处院落，一连几日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令人窒息的压抑。村里人都绕着那院子走，连王老棍都称病不出，显然是不想再掺和这趟浑水。苏家人更是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阿木几乎日夜不离地守在苏家附近，苏青松和栓柱的守夜也愈发谨慎。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苏晚晚正和李慧心在院子里翻晒新一批炮制好的药材，苏明远和苏明德在修缮农具，苏秀秀坐在屋檐下做着绣活，一片祥和。院门忽然被敲响，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规律。
离门最近的栓柱警惕地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回头低声道：“二爷，是……是那位苏少爷，一个人。”
苏明远手上动作一顿，与李慧心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请他进来。”
院门打开，苏玉宸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今日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常服，少了些许之前的张扬，眉宇间却凝聚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他目光扫过院内看似寻常的劳作景象，最后落在苏明远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二叔，忙着呢？”他声音平和，仿佛前几天那场撕破脸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苏明远放下手中的锄头，神色平静：“贤侄有事？”
苏玉宸踱步走近，停在晾晒药材的竹匾前，随手拈起一片三七，在指尖捻了捻，又放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来跟二叔道个别，明日，我便要回京了。”
苏明远不动声色：“贤侄一路顺风。”
苏玉宸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顺风？怕是难了。二叔可知，我此次回京，该如何向家父禀报北疆之行的结果？”他抬起眼，目光如锥子般刺向苏明远，“是说二叔您铁骨铮铮，不畏权势，硬是保住了自家产业？还是说……二叔您眼界狭隘，不识抬举，宁愿守着这蝇头小利，也不愿与家族共谋发展，甚至……纵容家人，当众羞辱族侄，让我京城苏府颜面扫地？”
他话语缓慢，却字字诛心，将一顶“破坏家族团结”、“致使家族蒙羞”的大帽子，狠狠扣了下来。
苏明远眉头微蹙，尚未开口，一旁的苏明德忍不住了，梗着脖子道：“玉宸贤侄，你这话就不对了！明明是你们先……”
“三弟！”苏明远低喝一声，打断了他。他看向苏玉宸，目光沉静：“贤侄欲如何禀报，是贤侄的自由。苏明远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族兄若因此怪罪，我亦无话可说。”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苏玉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阴冷，“二叔，你或许觉得，在这北疆之地，天高皇帝远，有了这点产业，就能高枕无忧。但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家族庇护，你们这点家当，如同小儿抱金于市，能守得住几时？”
他上前一步，逼近苏明远，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北疆不太平，盗匪、马帮、甚至……一些你们想象不到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们苏家如今这点名声和财富，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肥肉。以前或许无人注意，可经此一事，怕是……想不出名都难了。”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继续道：“我离京之前，家父曾言，若二叔执意独立，家族便不再提供庇护。往后，你们是遭了匪，还是惹了官司，或是这田地、作坊出了什么‘意外’……可就都与京城苏府，毫无干系了。”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让院内的苏家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李慧心脸色发白，紧紧攥住了衣角。苏晚晚站在母亲身边，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苏明德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却碍于二哥之前的制止，强忍着没有发作。
苏明远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愈发深邃。他知道，苏玉宸这番话，并非空言恫吓。他是在划下道来——要么归附，要么，就准备迎接来自各方明里暗里的打击，而京城本家，将冷眼旁观，甚至可能推波助澜。
“贤侄的‘好意’提醒，二叔记下了。”苏明远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我苏家既选择留在此地，便已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是福是祸，我们自会面对，不劳贤侄……和族兄费心。”
他这话，依旧是毫不退让。
苏玉宸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仿佛要将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刻在心里。最终，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惋惜，又像是嘲讽。
“既然如此，那……二叔，你们就好自为之吧。”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那背影带着一股决绝的冷意。
院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院内一片沉寂。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苏明德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低吼道：“欺人太甚！他这是在威胁我们！二哥，咱们……”
“慌什么？”苏明远打断他，目光扫过神色惶然的家人，“他说的，未必不会发生。但难道因为他几句威胁，我们就要把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拱手让人？就要摇尾乞怜，去求那所谓的‘庇护’？”
他挺直脊梁，声音坚定：“咱们苏家的骨头，还没那么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明天起，该种地种地，该干活干活！但守夜的人手加倍，院墙再加固！阿木，”他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院角的阿木，“往后，要多辛苦你了。”
阿木重重点头，眼神沉静如磐石。
苏玉宸的警告，像战鼓一样敲响在苏家上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流放后，我靠冰箱权倾北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