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新设的募兵处,几天来一直人声鼎沸。
张飞扯着大嗓门,站在一个石锁旁,瞪着前来应募的汉子:“使劲!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怎么剿匪安民?”那汉子憋红了脸,石锁也只是离地半尺,便悻悻退下。张飞烦躁地抹了把汗,对坐在桌案后的刘备抱怨:“玄德兄,几天了,来的尽是些歪瓜裂枣,没一个能打的!照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练出精兵?”
刘备看着眼前熙攘却平庸的人群,心中也难免有些失落,但面上依旧温和:“翼德稍安毋躁,精兵良将,本就难得,贵在诚心。”
这时,廖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仿佛只是路过,在刘备身边停下,声音不高却清晰:“玄德兄,心诚则龙虎自至。我看,时机快到了。”他说完,对刘备微微颔首,便像寻常巡视般踱步离开了。
张飞听得云里雾里,嘟囔道:“守仁先生说话总是高深莫测……”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安静了几分,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只见一个身影排众而来,此人身材魁梧,竟比张飞还高出些许,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一双丹凤眼半开半阖,颚下二尺长髯,虽风尘仆仆,衣衫陈旧,但那挺拔的身姿和顾盼间的气度,立刻将他与周围众人区分开来。
他径直走到刘备的桌案前,略一拱手,声音沉浑:“某,欲投军报国,求见主事者。”
不等刘备开口,旁边的张飞见这人神态间自带一股傲气,心里就先有三分不喜,跨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他:“嘿!好个红脸汉子!口气不小,上来就要见主事?想投军,先让俺试试你的成色,看看力气够不够格!”说着,蒲扇般的大手就带着风抓向关羽的胳膊,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睁,精光一闪而逝,脚下不动声色地一侧,便让张飞抓了个空,同时冷然开口:“某是来投军报国,扫除奸佞,靖平地方,不是来与莽夫角力嬉戏的。”
“你说谁是莽夫!”张飞顿时火冒三丈,他何曾受过这等轻视?怒吼一声,顺手抄起旁边用来测试力气的碗口粗木桩,拦腰便向关羽扫去,势大力沉,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关羽眼神一凝,不再退让,喝道:“来得好!”竟不闪不避,左臂如电探出,硬生生格住扫来的木桩,发出一声闷响,同时右手顺势一搭一引,用的是巧劲。张飞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下盘一浮,竟被带得向前踉跄了一步!
“好家伙!”张飞又惊又怒,稳住身形,弃了木桩,挥拳便打。关羽也挥掌相迎。两人就在这募兵处空地上拳来脚往,斗在一处。劲风呼啸,卷起地上尘土,周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后退,无人敢上前劝阻。
刘备见不是事,急忙起身,毫不犹豫地冲入两人之间,张开双臂,大声喝道:“翼德!还不住手!”他又转向关羽,语气诚恳至极:“这位壮士!手下人性子急,冲撞了壮士,备御下不严,在此给壮士赔罪了!还请壮士息怒!”
关羽见这位主事官员不顾危险亲自拦架,言辞恳切,毫无官架子,心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他收势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刘备郑重抱拳:“阁下客气了。在下关羽,关云长,河东解良人。”他略一停顿,神色坦然,并无隐瞒,“只因家乡有豪强仗势欺人,某性情不容,一怒之下,便杀了他,自此流亡江湖,至今已有数载。”
张飞本来还气呼呼的,一听关羽是因杀豪强而流亡,非但没有鄙夷,反而瞪大眼睛,脱口赞道:“杀得好!杀得好啊!这等祸害,就该杀!是条快意恩仇的好汉子!”他这人恩怨分明,顿时觉得眼前这红脸汉子顺眼了许多。
这时,廖湛像是处理完公务,刚好又踱了回来。他先是对刘备说道:“玄德兄,王员外他们答应捐助的钱粮器械,我去催问一下进度,可不能耽搁了正事。”然后,他才仿佛不经意地看向关羽,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位壮士侠义之心,令人敬佩。我涿县求贤若渴,正需要此等忠勇之士。既是流落至此,按大汉律例,可在本县落个客籍,过往之事,只要非十恶不赦,本地官府可酌情不予追究。”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一下子解决了关羽最大的隐忧。
刘备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上前紧紧握住关羽的手,目光灼灼:“云长兄!此真乃天意,让你我相逢于此!备得遇云长,如旱苗得甘霖!若云长不弃,请与备,还有翼德,共饮一杯,详谈抱负,从此祸福与共,匡扶这世间正义,如何?”
关羽看着刘备真诚炽热的眼神,又想到廖湛轻描淡写间为自己解决的困境,再看向旁边虽然鲁莽却性情直爽的张飞,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与豪情。他重重抱拳,声音铿锵:“关某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公等不弃,关某愿效犬马之劳!”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刘备居中,左手拉着依旧兴奋不已的张飞,右手紧握着新投的关羽,大步向着衙署方向走去。
当晚,县衙书房内,廖湛对侍立在旁的廖淳淡淡吩咐道:“去,给那位新来的关羽壮士办个客籍,文书手续做妥当些,莫要留下什么首尾。”
“是,大兄。”廖淳领命而去。
廖湛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窗外初上的繁星,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涿县的夜空,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澄澈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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