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玄月,新月如钩。
天空中几缕稀疏的薄云,不时掩映着月光,使得这月色更加凄清,还带有一丝诡谲的气息。
长安城的石板大街上洒满凄清的月色,泛起青灰色的冷光,使得这夜显得愈加宁静,庙堂屋宇的琉璃瓦上也被镀上一层朦胧的月色,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喵呜……”一个黑影迅速从屋脊上跑过,划破夜的寂静,又倏忽一下不见了踪影。
上林苑,密林深邃。
幽幽然似有猫头鹰的几声凄厉鸣叫,显得夜色愈发深沉。火光稀疏,偶有一纵守卫,手执尖矛,踢踏脚步声划破这夜晚的宁静,转而又很快消散了。马厩中密密匝匝的马儿也困倦的交颈而眠。
突然,一道白影悄无声息的闪进上林苑的马场,径直向马厩摸去。
马场四周没有守卫,就连灯火也没有掌上,似乎是怕惊扰了御马的休息。若是马儿休养不好,不能膘肥体壮,毛色光亮,那便是整个御马监的失职!到时候惹得龙颜震怒,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所以此刻,整个马场异常安静,似乎马鼻子里喷出的气体和呼出的咕哝声都近在咫尺!白影贴着马厩猫步潜行,偶尔还摸摸骏马的鼻子,虽看不到样貌,却能想见此刻对马的亲昵喜爱之情。
白衣人来回溜达,一会儿这边瞧瞧,一会儿那边望望,似是有着万分新奇。
他却不知道,此刻马厩里正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道白影!
这人虽是少年,却生的虎背壮硕,身形矫捷,他埋在一堆马匹的中间,屏住呼吸,以马厩的食槽作为掩护,一袭黑衣的他掩在斑驳的阴影里,衣袂随微风浮动着,人却纹丝不动。
只一双不同寻常的明眸,似藏着整个星辰寰宇,暗夜也掩藏不住的光华。
借着月色,黑衣人细细地打量着来人,看样子似乎不是官差,欢蹦乱跳的样子,倒像一只脱笼的野兔,只是这只野兔,跑到这危险之地干什么呢?更何况夜间行走竟然穿了一袭白衣,看他那生疏而又笨拙的样子,黑衣人不禁低下头,努力忍住不发出笑声……
虽说不是官差,可是他那样子着实好笑,照这样下去非得被抓住不可,黑衣人发出“呲呲……”的声音,想提醒白衣人。
“是谁?”白衣人似乎略感不妙,小声责问。
“呲呲……”黑衣人在暗中比划一番,白衣人循声望去,不觉踏上什么东西。
黑衣人心下暗想,不好!
“啊……啊……”
一声大叫已经划破暗夜!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间,御林苑灯火通明,四方火光向马厩集结而来。
白衣人一时慌了手脚,越是着急,脚上的夹子夹的越紧。
脚下踩风一般,黑衣人打个滚翻出马厩,飞身冲到白衣人身边,想带他赶紧躲藏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四周霎时灯火通明,羽林卫像是从地底下一下子涌出来一般,一个个酥油火把将马厩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火光之下,只见那白衣少年虽是因为剧痛而面目略微扭曲,却掩盖不住他的出尘之气,一双清澈的眼睛水遮雾绕,眉毛虽是蹙着,却似有千种风情。
软烟罗轻纱之下,一条腿在微微颤动,原来是一只脚被捕鼠夹子夹得不能动弹半分,夹住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借着月光看去,雪白绸靴微微渗出血痕。
白衣人见了黑衣人似乎也十分惊愕,乌珠顾盼,朱唇微张,想要起身却发出一声脆灵灵的甜音,“哎……”,又生生忍了回去,恰似百灵婉转娇啼。
黑衣人不由得一呆,小心将他的夹子打开,雪白的靴面已经是姹紫嫣红一片,白衣人抽出自己的脚,感激地看了看黑衣人。
羽林卫早已将二人团团围住,四处都是身着羽林铠甲的人墙,酥油火把的噼啪燃烧声此起彼伏,随着白衣少年的叫喊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难不成这小贼是个阉人”
“我看许是个女娃。”
“你想姑娘想疯了吧?”
“哈哈哈哈……”
“莫非真有女贼?”
“还是个雌雄双煞?”
“不不不,我看像是黑白无常……你看看嘛,一黑一白,两个傻瓜!”
起哄声,调侃声不绝于耳。
白衣人脸色不由泛红,双手局促地搓了搓,头也不自觉低了下去。
看他这个样子,大家仿佛更来了兴致,不觉人墙都往前凑了凑。
说话间,一个身着粗布大衫,嘴角一个黑痣的官差便不顾自己身份,要上前挑逗,“那便让我看看,是不是个女贼!”
白衣少年不禁向后躲了躲。不想,其他官差推推搡搡,挑逗者见不得逞,便就势顺着推搡往前一扑,想倒在白衣少年的怀里一亲芳泽,是女娃更好,若不是女娃,也定是个文弱秀气的少年郎!
四周爆发出猥琐的笑声,随着“扑通……”一声,那挑逗的官差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向后摔出丈余,直压倒好几个后面的官差。
“妈卖批……是谁动老子!”
四下忽然变得寂静起来,只有火把的噼啪声。
再看黑衣人,马步站立,已将掌风收了。
一个小小少年,竟有如此神力,惊异之色不由得写在羽林卫的脸上。
其他官兵见此架势,纷纷仓啷啷拔出宝剑,一个个边往后退,边紧盯着那黑衣人,看架势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谁敢在上林苑撒野!”
随着浑厚的男声,一个丈高的汉子拨开人群,来到羽林卫当中,趴在地上的官差也纷纷起身,和周围的羽林卫齐齐行礼。
看来是羽林卫统领,黑衣少年心下想,冲出去倒未尝不可,只是连累了这个小兄弟,况且,这是皇家禁地,事态闹大了恐怕不好,至少母亲大人又会啰嗦,想来自己也没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关押几天,吃点苦头便是,想到此处便收住拳脚。
那壮硕汉子见黑衣少年敛去锋芒,收了拳脚,便点了一下头。
“给我统统绑了!”
几个胆大的羽林卫战战兢兢上前,黑衣少年站的笔挺,没有一丝卑亢之色,只是眼神如炬地盯着那汉子,不禁看得人脊背发凉,羽林卫统领被他这么一瞧,下意识别过了目光。
“将这两个盗马贼押到内官狱,等候处置!”统领一声令喝,声如洪钟。
“盗马贼?”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年面面相觑,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由得互相摇了摇头。
然而身上已经落了枷锁,再想动弹,可谓难于登天!
“那个……”刚刚那个长着黑痣的官差小声嘀咕道。
羽林卫统领看出李英的欲言又止:“李英,需得改改你那手欠好色的毛病,什么事儿,有话就说!”
“内官狱最近在修缮,没地方关……”
“那就把他们押到京兆大狱便是!”羽林卫统领大手一挥,作出不耐烦状,李英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羽林卫统领脸色不好,也便没再说什么。
大统领转身钻出了人群,淹没在黑夜之中。
只见那长着黑痣的官差李英上前打量了一下两人,抬手想打,撞到那黑衣少年的锐利目光,不禁收了手,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前两天丢了两匹上好的御马,上头正欲责罚我们!这下可抓住了盗马贼!只是没想到,竟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把我们折腾的几天没敢合眼,你给我等着,怕是这次你死罪难免,活罪更难逃!”
李英瞥了瞥白衣少年,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没占到什么便宜,用剑尖指着黑衣少年的鼻子,故作威风实则胆怯,只好怒吼一声:
“押走!”
“哎,我可不是盗马贼!我是……”白衣少年好像刚从刚刚夹住脚的愣神儿中回过神来,想要辩解,话头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并没有人听得他的任何解释。
两个人被拴在马后,被几名官差推推搡搡地向大牢走去,白衣少年因为脚面受了伤,走得很慢,又被马拖着,走得分外艰难。
官差王二平日里是被欺压的主,也只能拿罪犯撒撒气,这会子神气活现,抬起脚照着白衣人屁|股就是一脚,“快点!磨磨蹭蹭也没用,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白衣少年被踹的一个趔趄,他回头望一眼踹自己的人,小银牙咬了咬“你,你等着!”
“等什么?等着你孝敬我?哈哈哈……”
“你叫什么,有本事报上名来!”白衣少年捂着痛处,恨恨问。
“叫什么?你爷爷王二!”说着那人又是一脚,周围也爆出哄笑声。
黑衣少年一步窜过来,替白衣少年挡了去,却被这一脚踹的贴在了白衣少年的身后,隐隐约约的兰草幽香传入少年的鼻子,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刚才就有这种味道萦绕鼻尖,只是自己刚刚注意到。
拂掠轻风破异香,非兰非麝味何长。
黑衣少年不觉怔了怔。
白衣少年不自然的往前躲了一躲。
“哎呦,这是什么,倒像是一对亡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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