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一扇斑驳的铁窗述说着这里曾历经的沧桑,地上散乱地铺着琐碎的杂草,淡黄色,和铁窗中的月亮一个颜色。
弯月正好映照在这铁窗之内,月光却是淡蓝的一抹,更显出这牢房的幽深和恐怖来。
两个少年被人像丢死狗一样地推进牢房,比起白衣少年的呼喊来,黑衣少年显然要淡定很多,他用脚拢了一些干草斜靠在上面,一根稻草被叼在嘴里玩弄,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有人吗?有人吗?你们抓错人了!”
“我可不是盗马贼!叫你们管事的来!”
白衣少年喊了几声冤枉,但是随着狱卒脚步声的渐行渐远,喊声飘在了牢房内的墙壁上,那声音只是生生地被压了回来,没有一丝回响。
“嘶……”脚面肿的很高了,白衣人只觉得脚上越来越吃痛,低头一看,血还在往外渗。
望着白衣少年的背影,黑衣少年斜着嘴角一笑,“过来坐啊……”
白衣少年回过头,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拘谨地坐下。
头脑中却快速思索着,自己可是偷偷溜出来的,这下被关在这里,看来一时半刻是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呢?
黑衣少年见他坐了,便一下子斜躺下来,吐出嘴里的干草,翘着二郎腿,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半夜跑到御林苑来坏我的好事儿?”
白衣少年正想自己的事儿,忽然被这么一问,没好气的回他:“坏你的好事儿,我看是你坏我的好事儿才对呢!嘶……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御林苑放捕鼠夹子!”脚上不觉又痛了起来,白衣少年揉了揉脚,恨恨地说道。
“是我。”黑衣少年咬着稻草,淡定一笑,看向白衣少年的脚,确实伤得不轻。
看他还笑,白衣少年气从心头起,腾地站起身,“原来是你!你!你!你!啊……”
白衣少年吃痛,只好稳稳心神,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捕鼠夹子?”
黑衣人吹了个口哨,“不为什么,本来是为了提防官差,谁知道窜出来一只笨兔子!”
“你说什么?谁是笨兔子!”白衣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双圆眼睛睁的更大了。
“要不是你的捕鼠夹子,我也不至于被抓!”
“谁知道你会出现么!我是用来防备官差的!况且,夜晚出来不穿夜行服,也真够笨的!你看你从头到脚一身雪白,像不像一只兔子?!”黑衣人咬着稻草,头也不抬的奚落白衣人。
“你说谁笨?”白衣少年鼓起腮帮子,有点发怒了。
“说的就是你啊,像一只笨兔子。让我好不容易的练马机会也被你搅黄了。”黑衣人将翘起来的二郎腿换了一个上下,歪头看向白衣少年。
“要不是你的捕鼠夹子,我会被发现吗?”白衣少年脸蛋气的通红,起身想离那黑衣少年远远的,往对角方向挪去。
“啊呀……”原来被夹的脚一动就疼,她只好龇牙咧嘴地停止了挪动,依旧坐在黑衣人不远处。
“我不是朝着你‘呲呲’了吗?谁知道你没有会意,还往夹子上踩!那也怪不得我咯!”黑衣人咬着稻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白衣人脸涨的通红,“谁知道你‘呲呲’是什么意思!”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夜晚也愈加安静了。
隔壁牢房内传来均匀的喘息声,呼噜声。
一轮圆月透过窗棂照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倒照的两个少年分外好看。
黑衣人斜眼看看白衣人,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好玩,思量再三,看看他的脚,又觉得心下不忍。
“老实别动!”黑衣人突然一个翻身将白衣人压住,一把扯过他的腿。
“你!你!你!你干什么?”
“撕拉……”黑衣人一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一边说:“你说干啥?给你包一下,看你流血不止的!”
白衣少年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腿,“不要你帮忙!”
却被黑衣人攥得死死的,“告诉你别乱动!”三下五除二,黑衣人帮他缠好了脚,又抬头看看他:“别说,你还真像个女娃!不会真是个姑娘家吧?”
白衣人一下子和黑衣人贴的如此之近,不觉气恼,脱口说:“你才是女娃,我看你是看谁都像女娃!”
黑衣人躺回干草上,“喂,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嘛?不告诉我,那我就真叫你笨兔子好了。”
黑衣少年咬着稻草,坏笑着看白衣少年。
白衣人别过头,也不看他。
“我说,笨兔子,你来御林苑是干嘛来了?”黑衣少年戳了戳白衣少年的胳膊。
白衣少年嫌弃的躲了开,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我猜,你和我一样,是来试骑御马的吧?”黑衣少年的眼眸,好像暗夜里的星斗。
“不说话,看来我猜的不错。你也喜欢马?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难道也会骑马吗?”
“小看人!”白衣少年恨恨说道。
“看你文文弱弱的样子,戴着香囊的小公子,我以为你不会呢!”说着黑衣少年起身,大咧咧地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膀:“改日我们可以比试比试!如何?”
“我才没有戴……香囊……”
“那你为什么身上有芝兰之气?莫非衣服熏了香?那还不是公子做派!”
“我……”白衣少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在牢房内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不顾忌,只是墙角一个黑影一直盯着二人。
“有命出去再说吧!明日许是你的忌日喽,除非贵人相助,贵人却也是劫,难解,难解啊……” 隔壁牢房角落里传出来一个文弱但又沉稳的声音,坚定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似乎和这牢房格格不入。
“你是谁?”两个少年脊背发凉,不禁齐齐问道。
“嘻嘻,可惜可惜,虽是辕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盐车困良骥,大牢埋麒麟,你却终有此劫啊!”那人坐在角落里,分辨不出面貌,只是说出的话三分戏谑,七分认真,又叫人摸不到头脑。
黑衣少年望向那人,“你是说我吗?”
“别拿他的话当真,那人啊,是这个大牢里出了名的疯子。”另一个大牢内没睡的人小声说道,“他啊,就是因为口出胡言,才被抓进来的,这好几天差人都没给他吃饭了,恐怕胡言乱语的更厉害了,快些睡吧。”说罢,那人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闭眼睡了。
白衣少年暗自叹了一句:“可怜……”
“嘻嘻……可怜,可怜,桃花入命,九死一生。”那角落里又传来暗暗的低语。
黑衣人叼着稻草,噗一声吐出来,“九死一生,你说谁?”他看看白衣少年,“他好像在说咱们两个!”
白衣少年向那里望了望,昏暗角落里,只有一双黑曜石的眼睛,犹如暗夜中的花火,忽明忽暗,不禁叫人心惊。
白衣少年不再言语,一个疯子还有个讨厌的家伙,哪个她都不想搭理,只是蜷缩起身子,双手抱紧双腿,好让自己暖和些。
说也奇怪,虽说那人很讨厌,可是又说不出为什么,总是又讨厌他,又觉得亲近他,白衣少年朦胧中睡了……
一夜无话。
天光熹微,哗啦啦的铁索之声敲响了整个清晨,晨光中,灰尘在一席窗户投射的阳光里尽情舞蹈。
白衣少年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身上盖了一些茅草。不禁看向黑衣少年,只见他兀自吹着口哨,在这大牢之内倒是别样动听。
入监门,转过四个直角,通过甬道,接着是一条约一米多宽的“胡同”。“胡同”的两边是两排低矮的监房,关押许多杂犯。
李英摇晃着他的矮胖身躯,手指抚摸着自己嘴角的黑痣,领着一个小衙役,一路走进监牢胡同,两边的犯人纷纷躲避。只见他挪到两个少年隔壁的牢前。
手里端起一碗衙役递过来的热腾腾的白粥,啪擦一声,摔在牢前的泥地上。“喂,疯子,你们看,疯子可不需要吃饭,嘿嘿……是他自己打翻的哈……”
这响声,凄厉而又刺耳。
“三天了,再不吃饭他会饿死的!”对面牢房里的人咂摸着干瘪的嘴唇,替那个游魂说情。
李英抬起鞭子照着那人抽去,打的扒窗口的双手一个血道子!说情人急忙退了回去不敢再作声。
“你!就是个死|刑犯也该吃饱才对!”黑衣少年伸出腿去踹李英,却被他躲了。
接着一鞭子打下来,黑衣少年往后一个腾挪,鞭子扑了空,打在木质监门上,噼啪直响。
“我!还敢踹我!我非抓住他,绑在老虎凳上,打他个皮开肉绽!”李英气的跳脚。
小衙役抱住李英,“李副统领,别动气,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几天了。”
李英听了此话,渐渐平复了心情,换上一副讨人厌的嘴脸,嘿嘿干笑了两声,“呦呵,你还在这嘚瑟!算了,我也不和你动气,你们两个野小子,不用提审了,今早儿禀报了上方,回了话,你们二人,三天后菜市口,问斩!”
说罢,李英努努嘴,小衙役端上两个少年的白粥。李英举起碗来……
小衙役拉住李英,“饿死鬼听说要索命来的,李副统领……我看要不就算了……”
“接下来的三日,不许给他们送饭!”说完,李英扭头走出了大牢。
两只碗摔裂在地,一只已经破了,另一只还有半碗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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