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道深不见底,寒气如针,刺入骨髓。
沈砚打头,洞玄之眼在绝对黑暗中勉力维持,视野中仅能勾勒出岩石轮廓与前方数丈模糊的气流扰动。每多撑一息,灵台便多一分针扎似的钝痛,视野边缘已开始浮现灰败噪点——精神力透支的征兆。
身后,元明月搀扶着尔朱焕,三人脚步在湿滑石阶上发出轻微回响。尔朱焕呼吸粗重,每一次迈步都牵动肩伤,冷汗混着岩壁渗水浸透后背。苍狼令紧攥在他手中,微光映亮他紧咬的牙关。
“此道……非天然。”沈砚忽停步,指尖抚过一侧石壁。那里有整齐的凿痕,虽被岁月磨蚀,仍能看出人工开掘的痕迹。更奇的是,凿痕走势隐约构成某种规律性的弧线,似与星图轨迹暗合。
元明月也察觉异样:“空气在流动,前方应有出口,或更大的空间。”
话音未落,后方狭道深处隐约传来人语与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金属刮擦石壁的刺耳声——追兵已发现岔道,正循迹而来!
“快走!”沈砚低喝,强提精神加快脚步。
窄道在前方陡然收窄,仅容一人侧身挤过。挤过最窄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的天然石窟,穹顶高悬,无数钟乳石垂落如林。石窟中央有一洼浅水,水色幽黑,倒映着穹顶某种发出微光的苔藓,提供着唯一光源。
而在水洼对面,竟有一具盘坐的白骨!
白骨衣衫早已朽烂,但身旁放着一柄锈蚀严重的短剑,剑旁还有一个小小皮囊。最引人注目的是,白骨指骨间捏着一块巴掌大的龟甲,甲上刻痕在微光下隐隐流转。
“有人先我们而来,且在此坐化。”元明月轻声道。
沈砚已至白骨前,洞玄之眼扫过。白骨骨质莹润,生前应是修为不俗的武者。那龟甲上的刻痕,竟与血书星图、乃至铜匣纹路有几分神似,只是更为古拙。他目光落在那皮囊上,小心解开——里面是几页以特殊药液处理过的羊皮,字迹竟未完全褪去。
“余,观星楼弃徒李淳,穷半生追踪‘星主’之影,终窥龙门之秘。”开篇第一句,便让沈砚心神剧震!
李淳!正是太白经天夜留下血书、指出“速往龙门”的那位灵台郎!他竟未死,而是潜逃至此,最终坐化洞中!
沈砚速阅。羊皮上记载,李淳当年侥幸未死,隐姓埋名追查,发现“星主”一脉早在数十年前便借北魏修建龙门石窟之机,暗中在山腹密布星阵节点,图谋窃取洛阳龙脉之气。他潜入此地绘制阵图,却遭星主麾下“巡星使”追击,重伤逃入此绝地,自知无幸,留下此笔记与一枚“星钥”,望后来者能持之破坏阵眼。
“星钥何在?”尔朱焕急问。
沈砚目光落回龟甲。他小心取下,入手温润,甲背刻满星辰符纹,中央有一凹槽,形制竟与铜匣上的某个纹路完全吻合。洞玄之眼凝视下,龟甲内部有极精微的能量流转,与铜匣隐隐呼应。
“这便是星钥。”沈砚沉声道,“李淳留言,持此钥可感应最近的主阵节点,并能暂时扰乱节点能量流转。”
就在此时,后方窄道中人声已近至数丈外!
“血迹到此消失了!”
“肯定在前面!点火把,搜!”
火光映亮狭窄入口,至少五六道身影正奋力挤来。
“无路可退了。”元明月环顾石窟,四壁皆岩,唯有穹顶高处似有裂隙,但高不可攀。
沈砚握紧龟甲星钥,又瞥向李淳遗骨旁的锈剑。他忽地俯身拾起锈剑,入手沉重,剑身虽锈,但剑柄处嵌着一颗黯淡的玉石。洞玄之眼聚焦玉石,竟发现其内封存着一丝极淡却精纯的星辰之力,与星陨杀手的幽蓝寒力同源,却更为中正。
“此剑或曾属于‘巡星使’,被李淳夺下。玉石中封存之力,或可一用。”沈砚心念急转,对元明月与尔朱焕快速道,“待会追兵涌入,我以星钥激发龟甲扰乱此地气场,尔朱大哥你掷此剑攻敌,不必准头,但求引爆玉石中残力。明月琴音掩护,我们趁乱反冲窄道——他们人多道窄,反而难以施展。”
“好!”尔朱焕接过锈剑,试了试分量,眼中凶光一闪。
元明月盘膝于水畔,琴置膝上,指尖虚按。
火光已涌入石窟,五名黑衣人持刀弩现身,为首者正是先前工坊那头目。他一眼看见沈砚三人,又瞥见李淳遗骨,狞笑:“果然在此!郑爷有令,格杀勿……”
“就是现在!”沈砚低喝,内力灌注龟甲星钥!
龟甲骤然亮起柔和白光,甲上星纹如活过来般流转!整个石窟的气场随之紊乱,穹顶微光苔藓明灭不定,空气发出低沉嗡鸣。五名追兵只觉气血微微一滞,动作慢了半拍。
“鲜卑儿郎,接着!”尔朱焕怒吼,用尽全身力气掷出锈剑!剑身划破空气,直奔为首头目面门!
头目挥刀格挡,刀剑相击——
铿!咔嚓!
锈剑应声而断,但剑柄玉石骤然爆开!一股精纯却狂暴的星辰之力如涟漪炸开,混杂着锈铁碎片四射!头目首当其冲,被震得踉跄后退,脸上嵌满碎片,惨嚎出声。其余四人也被气浪波及,阵型一乱。
元明月琴音骤起,不是杀伐之曲,而是尖锐高亢的破音,直钻耳膜,令人心烦意乱!
“冲!”沈砚率先掠出,破妄短剑出鞘,直取最近一名心神被琴音所夺的黑衣人。剑光一闪,血花迸现。他并不恋战,逼开缺口,护着元明月与尔朱焕反向冲入窄道!
“拦住他们!”头目捂脸狂吼。
但窄道仅容一人,沈砚当先,破妄剑左格右挡,且战且退。元明月搀扶尔朱焕紧随,不时以琴音干扰后方追击。追兵虽众,在狭窄空间内却难以合围,反倒被沈砚借助地形且战且退,渐渐拉开距离。
眼看就要退回之前有暗河的石室方向,前方岔道口忽又传来密集脚步声!
“堵住那边!别让他们回地面!”
前后夹击!
沈砚心一沉,正待拼命,忽听前方岔道传来一声清越的呼哨,随即是几声闷哼与重物倒地声。
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响起:“沈大人,请这边走!”
沈砚不及细思,循声冲入岔道。只见地上倒着三名黑衣守卫,咽喉处皆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一名身着灰布短打、作樵夫打扮的精瘦汉子立在道中,手中提着一柄无光的短刃,对沈砚微一颔首:“在下赵六,奉郑太常之命,特来接应。”
郑太常的人?!
“如何信你?”沈砚止步,洞玄之眼扫视此人。气运青白中正,隐有官气,确非奸邪,且周身无星辰之力痕迹。
赵六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郑太常赠予沈砚的那枚信物玉佩的另一半,断裂处纹路完全吻合。同时递上一份折叠的绢布:“太常大人料到你们必遭截杀,早命我暗中尾随,见机行事。此乃龙门山部分密道草图与郑家私兵布防要点。另有一事相告——”
他压低声音:“郑伦已至龙门主阵‘天枢台’,寅时三刻将至,星主可能亲临主持。太常大人已联络朝中清流,但远水难救近火。他让我转告:若事不可为,务必保全自身,尤其元姑娘身份特殊,万不可落于敌手。另……洛阳城中,有一位自称‘观星旧人’的神秘人物,通过特殊渠道向太常大人递话,言明愿助沈大人一臂之力,并留下了这个。”
赵六又取出一枚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星月交辉之图,背面是一个古朴的“影”字。
观星旧人?影?
沈砚接过令牌,触手温凉,洞玄之眼竟一时看不透其材质。但令牌中隐隐透出一丝与铜匣、龟甲星钥同源的古老气息。
后方追兵呼声又近。
“请随我来,有一条秘径可直通山腹上层,避开大部分哨卡。”赵六转身引路,“但那条路……有些蹊跷,时有怪异声响,郑家私兵亦不敢深探。”
沈砚看了一眼手中龟甲星钥、黑色令牌,又望了望气息微弱的尔朱焕与面带疲色的元明月。
前有莫测秘径,后有夺命追兵,身边多了来历不明却可能关键的援手。
抉择只在瞬间。
“带路。”沈砚沉声道。
赵六点头,率先没入岔道阴影。沈砚三人紧随。
在他们身后,追兵的脚步与呼喊被曲折岩壁层层削弱,渐渐模糊。而前方黑暗深处,未知的“蹊跷”正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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