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地的瞬间,黑雾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苏曼曼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的那圈黑丝。它还在震,频率比刚才更急,像心跳贴着皮肤在敲。她抬脚往前一步,地面裂开一道细缝,裂缝边缘泛着暗红光,像是烧过的铁皮冷却前的最后一丝热。
花自谦紧跟上去,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还残留着天蚕丝被腐蚀后的刺痒感。他没看苏曼曼的腿,只盯着前方——翻滚的黑雾突然从中分开,一座巨大的洞穴出现在眼前。
洞口足有三层楼高,形状不规则,边缘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撕开的。整座洞穴由黑色丝线缠绕而成,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活的网。那些丝线不是静止的,它们缓慢蠕动,偶尔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在呼吸。
青鸾站定,左手捏住符纸的手指微微发白。她抬头看洞顶,那里刻着一圈圈符文,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最外层是暗紫色,中间夹着褐黄,最内侧的一圈几乎发黑。她低声说:“这些不是画上去的。”
少女靠在一棵枯树边,手腕已经灰到了手肘。她望着洞口,声音很轻:“是刻进石头里的命。”
花自谦从乾坤袖抽出点妆笔,在眉心轻轻一点。视野顿时变了。他看见那些符文底下藏着别的痕迹——有些像官印,有些像布料纹路,最深处有一枚残缺的蝶形印记,边缘磨损严重,但能看出是明朝制式。
“天衣监的东西。”他说,“不止一层封印。”
苏曼曼往前走了两步,离洞口只剩五米。她的腿环忽然滑下半寸,露出一截小腿。皮肤很白,和黑丝对比鲜明。她没去拉,任由那截腿露在外面。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战,但没退。
洞口的黑丝屏障开始闪烁。光芒不稳定,时强时弱,每次亮起都伴随着一阵低频震动。那声音不响,却直钻脑仁,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骨头。
青鸾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纸上。符纸燃起青火,照得她脸色发蓝。她将符火举过头顶,灵蝶从袖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三圈后停在屏障前。蝶翅轻扇,屏障上出现一道短暂的裂痕,随即闭合。
“挡得住。”她说,“但撑不了太久。”
少女忽然笑了下:“你们知道为什么叫‘封印之地’吗?”
没人回答。
她抬起那只还没完全灰化的手,指向洞内:“因为它不是封住别人的地方。它是封住自己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不想出来,也不想让人进去。”
花自谦收起点妆笔,转头看了眼苏曼曼:“你还能走?”
她点头:“它认我。”
“那就别站在这儿废话。”花自谦从乾坤袖取出最后一匹素锦,铺在地上。布料展开的瞬间,边缘立刻卷曲,像是被高温烤焦。他按住一角,不让它缩回去。
苏曼曼蹲下,指尖划破,血滴落在锦面上。血迹迅速扩散,沿着织物纹理形成一条红线,直指屏障中央。那条线忽然亮了一下,像电流通过。
青鸾走过来,站在素锦左侧,双手结印。灵蝶飞回她肩头,翅膀微张。她闭眼,嘴里默念安魂曲的调子,音节短促,不成旋律。
少女想往后退,却被花自谦一把拉住。
“别动。”他说,“你现在退,只会被后面的黑丝拖走。”
她喘了口气,嘴角又渗出血丝。那只半透明的手垂在身侧,断丝在竹篮里躁动不安,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洞口的压力越来越强。每吸一口气,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花自谦能感觉到心口三根金针在发烫,不是剧痛,而是持续的灼烧感。他知道那是警告。
苏曼曼站起来,右腿微屈,黑丝顺着大腿往下滑了一寸。她没管,只盯着屏障中央那个位置。血线指引的方向,正是那里。
“准备好了?”她问。
花自谦点头:“你动手的时候,我会甩出蜀锦做掩护。青鸾趁机吹笛破神识干扰。少女,你控制好体内的断丝,别让它提前暴动。”
少女冷笑:“我尽量。”
青鸾睁开眼:“开始吧。”
苏曼曼抬手,指尖再次割破。这一次她没让血滴落,而是直接抹在素锦上。血与之前的痕迹连接,瞬间燃起一道金光。光芒不刺眼,却异常清晰,像黑夜里的灯塔。
屏障剧烈震动,符文逐一亮起,从外到内,依次点亮。每亮一个,空气就沉一分。当最后一道黑符闪现时,整个洞穴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东西醒了。
花自谦甩出蜀锦,布料刚离手就碎成片,但他不在乎。碎片在空中飘散,形成一道短暂的遮蔽。青鸾立即吹响玉笛,音波撞上屏障,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苏曼曼一步踏出,右手按向屏障中央。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黑丝的刹那,地面裂开,裂缝中浮现出完整的《璇玑图》纹路,血线顺着沟壑蔓延,最终汇聚在她脚下。
并蒂莲的光第一次完整浮现,笼罩四人。
少女忽然尖叫。
她整个人跪倒在地,手臂上的灰色迅速往上爬,已经到了肩膀。竹篮里的断丝疯狂扭动,有一根冲破篮口,直扑苏曼曼后颈。
青鸾抬手打出一张符,将那根丝线烧断。可更多的丝线开始从她体内钻出,像是要挣脱束缚。
“快!”她喊,“我没法治了!”
花自谦冲过去按住少女肩膀,另一只手掏出药膏往她脖子上抹。药膏刚碰皮肤就冒烟,少女疼得弓起身子,牙齿咬破嘴唇。
苏曼曼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少女的眼睛已经开始变色,瞳孔拉长,像猫科动物一样。但她还清醒,还在挣扎。
苏曼曼收回手,屏障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洞口嗡鸣声骤停。
所有符文同时熄灭。
黑丝屏障裂开一道竖缝,像眼睛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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