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睁开眼的时候,嘴里有一股铁锈味。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手指碰到一层细灰。四周是平的,没有山也没有树,天像是被谁涂黑了一样,连星星都没有。空气里飘着丝线,断了的,缠在一起,随风晃。
他咳了一声,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一跳。
“曼曼?”他喊。
左边传来动静。青鸾趴在地上,正用手肘撑起身子。她头发乱了,脸上沾了灰,抬头看了他一眼,第一句话是:“我尾椎骨可能裂了。”
“能说话就没事。”他爬过去扶她。
远处有水声,一下一下,不急不慢。两人互相搀着走过去,没几步就看到了河。河水黑,表面浮着银光,像撒了碎玻璃。河边蹲着两个人。
一个是少女,正在洗手。另一个是苏曼曼,穿着那条黑裙子,右腿丝袜破了个口子,血已经干了。她手里拿着块石头,在磨一根铁丝。
花自谦走过去:“这是哪?”
“不知道。”苏曼曼没抬头,“但我觉得,我们掉进《璇玑图》里了。”
“什么意思?”
“诗里写过‘黑丝锁玉楼’。”她把铁丝弯成钩子形状,“我们解开的不是封印,是打开了门。”
青鸾站到她旁边:“所以那个黑洞,是个传送阵?”
“更像是回收站。”少女站起来甩手,“专门收不该存在的东西。”
花自谦盯着苏曼曼手里的钩子:“你在做武器?”
“不然等别人发?”她把钩子插进腰带,“刚才试过了,这里用不了灵力。织霞手没反应,连伤口都不流血。”
“我也一样。”少女撩起袖子,手臂上有擦伤,结了痂,“这地方吃灵气,靠的是环境本身。”
青鸾踢了脚边的石头:“那怎么回去?”
“先活下来再说。”苏曼曼站直,“我绕了一下,这片地是个圈,直径大概两公里。外面全是雾,走进去会转回来。唯一的出口,可能是那边。”
她指向东南角。
那里有栋楼,三层高,外墙暗红,窗户钉着木板。楼顶有个旋转招牌,字掉了大半,只剩“裁缝”两个字还看得清。
花自谦眯眼看:“红袖裁缝铺?”
“你也知道?”苏曼曼扭头。
“听说过。”他摇头,“七姑的店,只在暴雨夜出现。可现在天上连云都没有。”
“但它开了。”少女低声说,“说明有人想让我们进来。”
四人站在原地没动。
最后是苏曼曼先走的。她抬腿往前,高跟鞋踩在灰地上发出闷响。其他人跟上。
路上没人说话。
走到一半,花自谦突然停下。他弯腰捡起个东西——一只断簪,银的,末端刻着并蒂莲图案。
他认得这个。
是他祖母留下的,十年前在祠堂丢的那批首饰之一。
“不对劲。”他说,“这东西不该在这。”
苏曼曼拉开裙袋,掏出一块布角:“不止它。”
深蓝底色,边缘烧焦,绣着半个“花”字。
“这是你上次穿的长衫。”花自谦说。
“我在河边捡的。”她塞回去,“还有几件,都是你的。像是……有人把你不要的东西,全扔进了这条河。”
青鸾打了个寒战:“听着像阴间。”
“本来就是。”少女看着店铺,“这里是现实和冥界的夹层。所有被遗忘、被销毁、被丢弃的东西,都会流到这里。”
苏曼曼忽然笑了:“那还挺适合我。”
花自谦皱眉:“别胡说。”
“我没胡说。”她继续往前走,“我设计的衣服,每一件都被退回来过。客户说太邪,穿上会梦魇。可它们明明装着别人的心事,却被当垃圾处理。”
她顿了顿:“也许我不是什么堕仙。我只是个收破烂的。”
没人接话。
店铺越来越近。门虚掩着,缝里透出黄光。风一吹,门吱呀响。
苏曼曼推门进去。
屋里有台老式缝纫机,针头还在动,咔嗒咔嗒,空踩。桌上摆着一杯茶,冒着热气。墙角立着个人形假人,套了件未完成的旗袍,颜色暗红,像干掉的血。
花自谦走进来,目光落在墙上。
一幅画。水墨,女人坐在镜前梳头,穿的就是那件血色旗袍。背影熟悉得让他心口一紧。
“这是我曾祖母。”他低声说,“民国时候失踪的。”
苏曼曼走过去,伸手摸画框背面。手指沾到粉末,拿下来一看,是朱砂。
“这不是画。”她说,“是符。”
门外风停了。
缝纫机的针也停了。
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苏曼曼转身,看着花自谦:“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
花自谦没回答。
他的视线还在画上。那女人的耳坠,是莲花造型的银饰,和他母亲戴过的那一副一模一样。
青鸾绕到假人后面,发现旗袍内衬缝着一行小字。她凑近看,念出来:“壬戌年七月初九,血染经纬,命归此衣。”
“这是死期。”少女走过来,“也是誓约。”
苏曼曼走到桌边,拿起那杯茶。杯底有沉淀物,她倒出来一点,用指甲碾开,闻了闻。
“不是茶叶。”她说,“是头发灰。”
花自谦终于移开目光:“这家店,收的不只是东西。”
“还有命。”苏曼曼放下杯子,“七姑用往生者的头发织袜子,交易收眼泪、指甲。她不是裁缝,是引路人。”
“我们现在在哪条线上?”青鸾问。
“回不了头的那条。”少女蹲下,手指按在地板裂缝上,“地面有震动,很轻,像是下面有人走路。”
苏曼曼看向缝纫机。
针头悬在布面上方,不动了。但她注意到,压脚的位置,有一根黑丝卡在里面,细得几乎看不见。她走过去,用自制的铁钩挑出来。
丝线很旧,但没断。她拉了一下,另一头连着机器内部。
“这机器还在等人回来。”她说。
花自谦走到门边,伸手碰门框。木头上有划痕,不是刀刻的,是指甲抓出来的。他顺着痕迹往下看,发现门槛内侧贴着一张纸条,泛黄,字迹模糊。
他撕下来展开。
上面写着:“若见并蒂莲,切勿触红线。”
他把纸条递给苏曼曼。
她看完,冷笑一声:“说得好像我们能选一样。”
青鸾突然指着假人:“你们看它左手。”
那只手微微抬起,掌心朝上,像是在等什么东西放进去。
苏曼曼走近,从腰带抽出铁钩,轻轻放进假人手里。
咔哒一声。
地板震动了一下。
缝纫机的针突然往下扎,穿过布面,拉出一条红线。线很长,一直延伸到墙角,最后钉进假人脚下的地板缝隙。
“它在画路线。”少女说。
花自谦蹲下,顺着红线看过去。地板上开始浮现纹路,像是被热烫出来的,逐渐组成一个图案。
八角形,中间有眼。
“奇门局。”他抬头,“有人在这里布过阵。”
苏曼曼盯着假人脸上的表情。那是一张空白的脸,但此刻,嘴角似乎往上提了一点。
“它笑了。”她说。
青鸾后退一步:“这衣服还没做完,它怎么会有意识?”
“因为有人穿它死过。”少女摸着旗袍下摆,“不止一次。”
花自谦看向苏曼曼:“你还能用织霞手吗?”
她摇头:“血出不来,手也使不上力。但我知道一件事——这件衣服,和你家有关。”
“怎么说?”
“民国那场大火,烧的是花家老宅的绣坊。”她指着画中女子,“你曾祖母抱着旗袍跳进染缸,不是为了护衣,是为了藏东西。”
“藏什么?”
“一份婚书。”她看向墙上的画,“血誓写的,不是给她丈夫的。”
花自谦呼吸一顿。
苏曼曼走到画前,指尖抹过画中女子的背影。朱砂突然渗出来,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像血。
她低头看,发现自己的右腿伤口又裂开了。血慢慢往外冒,滴在地上,没有声音。
但血一落地,就开始移动。它沿着地板缝隙爬行,最后汇入红线,一起流向八角阵中心。
阵眼亮了一下。
墙角的缝纫机自动启动,针头快速上下,开始缝合一块新布料。布是白的,但随着针脚推进,图案渐渐显现。
一朵并蒂莲。
花自谦冲过去想关机器,可手刚碰到机身,整台设备突然爆炸。火花四溅,电线垂落,冒着黑烟。
屋里重新安静。
只有那块布,静静躺在地上,莲花开得完整。
苏曼曼走过去,弯腰捡起。布很轻,但拿在手里却沉得厉害。
她翻过来,背面用血写着一行字:
“第三世,你欠我一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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