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龙啸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把抓住沈天君的衣领，那张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放弃？让我龙家放弃世代守护的祖地？沈天君，你他娘的在说什么混账话！”
他的声音嘶哑而愤怒，充满了被背叛的屈辱。
沈天君没有挣扎，任由他抓着，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守不住的。”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不是让你们彻底放弃，是暂时撤离。大炎万国朝会需要你们的力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凋零神教。”
“而且我有预感，我走之后，这里，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风暴眼。”
“你和你的人留在这里，除了当炮灰，没有任何意义。”
“放屁！”龙啸云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沈天君脸上了，“我龙家子孙，没有一个是孬种！死战到底，也绝不当逃兵！”
“老四！”
一声清冷的呵斥从岛上传来。
龙吟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岸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
她遥遥地看着这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放开侯爷，听他把话说完。”
龙啸云的身体一僵，抓着沈天君衣领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死死盯着沈天君，等待着一个解释。
“那扇门，有问题。”沈天君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语气依旧平淡，“凋零神教的血祭，只是一个引子，它唤醒了门后某个……东西。那东西盯上我了。”
焰灵姬眨了眨眼，好奇地问：“是那个在做噩梦的大家伙吗？”
“或许吧。”沈天君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漆黑的海域，“它现在还没完全醒过来，或者说，它还出不来。但是我刚才试探的那股龙气已经惊动它了。”
“让扶桑和天照的贼寇去送死吧。你们的人没必要白白牺牲。”
这一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龙啸云的头上，让他那股子冲脑的热血，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出沈天君话里的意思。
那扇门，已经不再是龙家能够守护得了的禁忌了。它变成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而龙家，就住在火山口上。
小船缓缓靠岸。
龙吟月和龙映雪迎了上来，她们显然也听到了沈天君的话，脸色都无比凝重。
“侯爷的意思，是让我们……举族迁徙？”龙吟月深吸一口气，问出了这个无比沉重的问题。
“我只是建议。”沈天君看着她，“你们是东海之主，去留，由你们自己决定。若想迁往大炎，我可以在望海城以东，为你们划出一片千里海域，作为新的领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龙家子弟，也可入我大炎水师，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此言一出，龙家三兄妹的呼吸，都猛地一滞。
这已经不是建议了。
这是招安。
是让他们放弃东海之主的身份，彻底并入大炎王朝的体系。
龙啸云的脸色阴晴不定，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龙映雪则是紧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充满了对故土的不舍。
唯有龙吟月，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眼神竟渐渐亮了起来。
她看着沈天君，缓缓开口：“侯爷的条件，很诱人。但龙家上下数千口，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我需要和族中长老商议。”
“可以。”沈天君点头，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大炎的舰队会准时返航。跟不跟我们走，你们自己选。”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三人，径直朝着岛屿中心，那片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走去。
焰灵姬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龙家三兄妹，站在海风中，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我们……真的要走吗？”龙映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龙啸云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大姐。
龙吟月望着沈天君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不祥的黑色海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说的对，守不住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与其在这里等着被那个未知的东西当成养料吞噬，不如……赌一把。”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字一句地说道。
“召集所有长老，开祠堂，议事！”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沈天君没有再过问龙家的事情，只是每日待在营帐中，静坐调息。
他能感觉到，自归墟深处，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意识，始终锁定着自己。那道意识充满了恶意、贪婪，以及一种……对新生世界的渴望。
焰灵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她一会儿跑去指点那些大炎士兵修炼，一会儿又拉着龙映雪，打听东海有什么好吃的海鲜，很快就跟岛上的人混熟了。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时，龙吟月和龙啸云一起来到了沈天君的营帐外。
“侯爷，我们决定了。”
龙吟月的声音，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平静。
“龙家，愿率全族迁徙大炎。但是等一切解决之后我们还要回到东海，我们可以做大炎的盟友，但不能做大炎的附庸。”
沈天君看着眼前的龙家姐弟，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是个明智的选择。”
“传令下去，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登船，返航。”
“是！”
一个时辰后，庞大的舰队再次起航。
与来时不同，这一次，舰队的规模更加庞大。龙家几乎将所有能动用的船只都带上了，上面载满了他们的族人、财物，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与期盼。
站在楼船的船头，回望着那座越来越远的、生活了世世代代的岛屿，许多龙家的年轻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龙啸云站在沈天君身旁，沉默地喝着闷酒。
“你说，我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他忽然问。
沈天君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
“你想让你的族人，在故土上，有尊严地活着，还是没尊严地死去？”
龙啸云沉默了。
他一口将坛中的烈酒饮尽，狠狠将酒坛摔进了海里。
“他娘的！不想了！以后老子就跟着你混了！”
沈天君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舰队一路向西，当再次穿过那片被他强行撕开的“黄金航道”时，所有人都发现，那片灰色的鬼雾，已经变得稀薄了许多。
显然，随着红衣主教的身死，凋零神教布下的这个大阵，也失去了核心，正在慢慢消散。
当望海城那雄伟的轮廓再次出现在海平面上时，整个舰队都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龙景辉早已提前派人传回了消息。
整个望海城，万人空巷。
所有的百姓都涌到了码头，他们没有敲锣打鼓，只是沉默地，用最崇敬的目光，迎接着得胜归来的英雄。
当沈天君走下舷梯的那一刻。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在地。
“恭迎侯爷，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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