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扫庭院，更换摆设，连花园里的花草都重新修剪了一遍。
林攸宁特意来馨玉阁叮嘱：“老夫人最重规矩，明日接风宴，你务必穿戴得体。也不用太紧张，老夫人面冷心热，对晚辈还算宽和。”
“我知道了，姑母。”林芷箬乖巧应下。
她其实早知道老夫人要回来。
精神力覆盖下，府里的动静她一清二楚。
当晚，她打开衣柜，挑了身素净的衣裳。
浅青色交领襦裙，外罩月白绣竹叶的褙子。
头发梳了简单的垂鬟，插两支白玉簪，耳坠也是小小的白玉珠子。
清丽，素雅，又不失礼数。
樱桃帮她整理衣襟时，忍不住赞叹：“小姐，您穿这身真好看，像画里的仙子。”
林芷箬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能太艳，会显得轻浮。
不能太素，会显得寒酸。
要恰到好处地让人眼前一亮，又不至于招摇。
第二天辰时，侯府所有主子都聚在了大门口。
永昌侯宋怀远和世子宋璟辞站在最前，身后是侯夫人卢氏和林攸宁等几位妾室。
再后面是宋璟皓等小辈。
林芷箬站在林攸宁身后，垂着眼，安静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远处传来车马声。
三辆马车缓缓驶来，前后还有十来个护卫。
最前面的马车停下，帘子打起，一个穿着檀色褙子的老嬷嬷先下车，然后回身扶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
老夫人郑氏，身材清瘦，穿着深褐色绣福字纹的衣裳，手持紫檀木拐杖。
她眉眼严肃，嘴角自然下垂，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性子。
永昌侯连忙上前：“母亲一路辛苦。”
“不辛苦。”老夫人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众人，“都来了？”
“是，都在等母亲。”卢氏笑着上前，扶住老夫人的另一侧。
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往府里走。
林芷箬跟在后面，目不斜视。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来自斜前方的宋璟辞。
他今日休沐，专门请假来迎接老夫人的。
穿着深蓝色锦袍，腰间玉带，身姿挺拔。
此刻正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她。
林芷箬假装没察觉，依然低眉顺眼。
一行人来到延鹤堂，老夫人的住处。
堂内已经布置妥当，香炉里熏着檀香，椅子上铺了软垫。
老夫人坐定，喝了口茶，才开始挨个看小辈。
先从宋璟辞开始。
“辞哥儿瘦了。”老夫人皱眉，“大理寺的差事很忙？”
宋璟辞恭敬回答：“还好，孙儿应付得来。”
“应付得来也要注意身体。”老夫人说着，目光落到江宛如身上，“宛如也是，要照顾好丈夫。”
江宛如连忙行礼：“孙媳谨记。”
接着是宋璟皓、宋璟钰等孙子，宋瑶等孙女。
老夫人一一问话，语气平淡，谈不上多亲切，但也没为难。
轮到林芷箬时，老夫人的目光顿了顿。
“这是……”
林攸宁连忙拉着林芷箬上前：“老夫人，这是妾身娘家的侄女，名唤芷箬。兄长去世后，她来投奔妾身。”
林芷箬上前一步，盈盈下拜：“芷箬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她声音清软，姿态柔顺。
一身青衣衬得肌肤胜雪，白玉簪在乌发间莹莹生光。
垂眸时睫毛纤长，抬眼时眸光清澈。
像一株雨后青莲，清丽脱俗。
老夫人看了她好一会儿。
堂内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老夫人——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尤其对年轻女子的容貌，常说要“端庄大方”，最厌“妖娆媚态”。
林芷箬这长相，说不上妖娆，但确实太美了些。
就在林攸宁开始紧张时，老夫人忽然笑了。
“哎呦，”她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和蔼，“好一个可人的小丫头，这模样，看得老婆子我都晃了眼了。”
林芷箬微微脸红，低声道：“老夫人夸赞了，芷箬受之有愧。”
“有什么愧的？”老夫人招手，“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林芷箬依言上前。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嗯，眉眼生得好，有福气。叫什么来着？”
“回老夫人，芷箬。”
“芷箬，好名字。”老夫人点头，“以后空了，就来老婆子我这说说话，年纪大了，就喜欢你们这些活泼漂亮的小丫头。”
林芷箬连忙行礼：“是，那芷箬就时常来叨扰您了，就怕老夫人到时候要嫌芷箬烦了。”
“指定不能。”老夫人开怀大笑，“这么可人的丫头，老婆子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这话一出，堂内众人都是一愣。
老夫人什么时候对晚辈这么和颜悦色过？
连永昌侯都有些意外。
卢氏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箬丫头，那你可是不知道，老夫人最喜欢你这样可人懂事的小丫头了，等了空就来陪陪老夫人啊。”
她说着，看了看老夫人眉眼间的几丝疲惫，又补充道：“不过今儿时间也不早了，婆婆您刚回来，一路舟车劳累，要不先休息一番？”
老夫人也确实累了。
她点点头：“行，那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老婆子我要回去歇着了。”
李嬷嬷上前搀扶。
众人起身告退。
林芷箬跟在林攸宁身后往外走，经过宋璟辞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专注，深沉，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但她没回头。
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回馨玉阁的路上，林攸宁一直拉着林芷箬的手。
“芷箬，”她压低声音，“老夫人很喜欢你，这是好事。但……”
她欲言又止。
林芷箬明白她的意思：“姑母放心，我会守好本分，老夫人慈爱，是看我可怜，我不会恃宠而骄的。”
林攸宁欣慰地拍拍她的手：“你明白就好。”
送林攸宁回静宁院后，林芷箬独自走回馨玉阁。
秋日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
她走得很慢。
因为知道，有人正在看着她。
延鹤堂到馨玉阁要经过一段回廊，回廊旁边是片竹林。
此刻，宋璟辞就站在竹林边的亭子里，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本可以直接回前院的，却鬼使神差绕到了这里。
然后看见了林芷箬。
少女独自走在回廊下，浅青色的衣裙随风轻摆。
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侧脸在阳光下莹白如玉。
柔弱，美丽，干净。
像一株不该生长在深宅大院的青莲。
宋璟辞握了握拳。
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从第一次在母亲院中见到她，到花园偶遇，再到今天老夫人的夸赞。
每一次见她，那种感觉就更清晰一分。
他皱眉。
这不对劲。
他是成了亲的人，不该对别的女子有这样的关注。
可视线就是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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