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一片狼藉,手电灯光左摇右晃,照见的尘埃缓缓沉降。
王导在耳机里的话语打破了这场惊变,看起来突发事故似乎效果很好,让他很满意。
一片混乱中,周末意外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空气,灰尘好像在避着他绕圈浮动,像是在危险中有层灵能护盾自然被加持在了身上。
又像是那个看不见的‘小朋友’在玩吹灰尘游戏,围着他身周跑动。
这样想着,周末又不怎么意外了,他走到书桌前,准备告知姐姐那本香谱的事情,却见桌面上展开的书页靛青污糟一片,仿佛被岁月彻底腐坏了,看不出原本的批注。只剩下他手中的那支书签还保留着原样。
周雪早已不动声色的离开了书桌后方,站在另一处。她摩挲着金笼骰子,瞥了惊讶的弟弟一眼,抿唇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周末会意,这摇头有两层意思:镜头前别露馅,以及那东西不对劲儿,现在别碰。他准备递出的书签便随手放进了衣兜里。不再关注那本被蓝颜料糊了的香谱。
“咳……咳咳…………周、周大师……”
孙瓜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眼泪灰尘糊了一脸,精心打理的中分头此刻沾满了灰白的碎屑和纸片,几缕头发滑稽地翘起,整个人狼狈得像刚从拆迁现场爬出来。
他手肘撑着地,惊魂未定看着散落一地的书籍,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怎么回事?!书架自己……塌了?!”
孙瓜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试图爬起来,两腿却一软,又跌坐回去。膝盖磕到地板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但比起疼痛,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刚才那排书架山崩般的倒塌——那绝不是预设里“掉几本书”的级别!
“这机关……延迟发射的吗?这也太夸张了吧?!”劫后余生的孙瓜崩溃,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嚎出来的。
万万没想到啊,转职主持人后,还有生命危险,说好的一切可控呢,刚刚差一点他就要去见自己太奶了。
跟拍摄像大哥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灰头土脸地半蹲在角落,死死抱着机器,镜头虽然有点晃,但依然顽强地对准了孙瓜和那片狼藉。他脸上也蒙了层灰,额角挂着汗珠,刚才那一下,他真以为书架要整个拍下来了。
转播车里,王导通过对讲机敷衍的安慰了孙瓜一句,作为导演,他乐见意外效果;但作为现场负责人,他开始担心这意外是否真的还在掌控中。再次指挥时,他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兴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好!好极了!孙瓜!灰头土脸效果满分!反应真实!摄像稳住!给他特写!周老师!周老师快说点什么!”
周雪目光扫过倒塌的书架区域,又看向惊魂未定的孙瓜,最后落在地上那些散乱的书本上。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积聚的释放。”她重复了之前类似的说法,但语气更加微妙,“木质结构年久失修,加上……”
周雪顿了顿,手腕上的金笼骰子不知何时又被她握在手中,轻轻一摇。
咔哒。
骰子定格。
“三点。”她瞥了一眼,扇子随之展开三分之一,露出对应的卦辞,却没有念出来,只是若有所思地低语,“动静发于外,而根由在内。不稳的,未必只是木头。”
周末知道那句卦辞,三才惕厉。他向地上的孙瓜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瓜哥。”
“谢了弟弟。”孙瓜借势爬起来,看周末顺手帮忙捡起摔坏的手电检查着,有些茫然怀疑人生。“不是,我刚也没说没做什么啊,周大师。怎么就三点了?”
周雪没有直接回答孙瓜关于“三点”的疑问,只是用扇子虚指了一下门口。 “先离开这儿。灰尘太大,对呼吸道不好。”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不知从何处灌入书房,将地上一些散落的纸张吹得翻飞起来,孙瓜被吹一个激灵,抖了抖,闪身躲在摄像大哥健壮的身体后。
“妈耶,妖风!”
似乎是窗外的场务在鼓动风机,闭合的窗帘吹得鼓起分离,一瞬间投进来得天光大盛,露出阳光灿烂的庭院,远处大门外的工作车,和懒散抽烟的安保。
也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书房,纸片纷飞中,四人形色各异的场景。
深灰色连帽卫衣的青年,有着浅蜜色的肌肤,他额发调皮的翘起几缕,眉眼帅的平平无奇,在此时此刻反而有种奇异的光辉感。
他抬手随意一抓,便抓到了一张在半空中倒卷翻腾,即将扑来的轻薄纸张。
周末瞥了一眼,那是张医院的证明复印单:
抬头是伊蒙南科附属精神卫生中心的标志和名称。中间是个人信息栏,姓名:谭连。日期是六年前。
下面诊断结论一栏,用加粗的字体印着:
【诊断印象:偏执型妄想障碍(paranoid delusional disorder)待排。伴有显着幻觉(以幻听、幻视为着)及焦虑症状。建议住院系统治疗与观察。】
在诊断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补充备注,字迹潦草:
“患者坚称存在一位名为‘梦卿’的伴侣,并详细描述其外貌、性格及共同生活细节,疑似为复杂性妄想核心内容。待查:药物残留,怀疑长期身处特殊香料燃烧产生的烟气中,通过精神暗示等传统迷信方式,产生相关联想……患者配合欠佳,建议转院治疗……”
“梦卿”……
周末的瞳孔微微收缩。香谱批注上的“梦卿”,谭连自己呓语中的“梦卿”……原来,在权威的诊断书上,这个名字被归为“妄想核心内容”。
谭连真是疯了?
那么,那些亲昵的批注,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题字……难道全都是谭连一个人分裂意识的产物?或者,是那个“梦卿”的妄想实体,反过来通过谭连的手留下的?
他看着手中这张知名权威医院的诊断书,又抬头看向他姐周雪。
周雪走过来,用扇尖轻轻压住那张被风吹动的纸。她低头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脸上没有太多意外。
“看来这栋房子承载的不止是砖瓦和木头,”她对谭连命运的注解叹息,说的云里雾里:“还有一段被困住的、孤独又激烈的……心灵风暴。”
“什么玩意儿?”孙瓜从摄像大哥背后探出头,眼睛还红红的。他凑过来,也看到了诊断书上的字,倒吸一口凉气:
“妄、妄想症?所以……传闻他经历的那些怪事,可能都是他自己……?”
孙瓜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房主本身有严重的精神疾病,那么这栋别墅里所有的“异常”,似乎都可以找到一个合乎‘科学’的解释——至少是表面上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一切都是谭连的妄想,“梦卿”……真的只是个幻象吗?
周末目光掠过手中的诊断书、书桌上的香谱、以及地上那本《异苑拾遗》。他的脑中各种碎片旋转,飞动,碰撞,试图拼合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香方叫做寂心静梦,拆开就是寂静心梦,傅先生的那只狗叫做寂静,盲眼,宠物……蓝笔批注的人,谭连称呼为梦卿……志怪故事里盲人赠送的金帛银器,疑似陪葬品,某生贪婪无度,背誓被挖目,死后被判入畜生道……现实的谭连失踪,别墅里只剩下一双眼睛……
谭连最后的呓语是在恐惧“梦卿”?诊断书说是“香料致幻”……出身贫穷的谭连哪来的名贵香料,是傅先生资助?还要求他扮演佛子人设?志怪故事里某生也是抄经度日……
这简直像是某种场景复刻,谭连在行为和人设上cos某生,那个梦卿是否就是“盲人”的化身?
一个基于 “赠与 - 索取 - 背弃 - 偿还” 的可怕循环模式,在他心中骤然清晰。他感到的不是恍然大悟,而是一种被古老的叙事逻辑所笼罩的冰冷寒意。
这感觉,像是在经历一场似是而非的现代版聊斋志异章节。
而且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像放在这里,故意让人发现的一样,又或者谭连在最后的时候,已经疯得对于这些遗留痕迹并不在意了。
阵风暂停,窗帘随之落下,纸片和尘埃纷纷落地。
书房里,那诊断书上的“妄想”二字,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每个人心头。
别墅外,几个场务聚在一起,气氛有些压抑。
“小孙还没回来?”
“没有……厨房、洗手间都找了,没见人。”
“对讲机也呼叫不应……”
“他刚才那样子,真有点不对劲……”
“别瞎说!可能……可能躲哪儿偷懒去了吧。”
“导演现在正为刚才书房的事儿上火呢,可别让他知道人不见了……”
他们的对话压得很低,被风吹散在别墅外荒芜的庭院里。
转播车里,王导脸上的兴奋已经褪去大半,剩下后怕又头疼的复杂表情。他盯着监视器里孙瓜苍白的面孔和满地的书,对着对讲机沉声道:“医疗组准备,孙瓜可能需要简单处理。摄像,先别拍了,今天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又调频对话机,呼叫安保和场务:“再找找小孙。活要见人,死要见……咳,赶紧找到!”
孙瓜闻声力气一松,腿发软打颤的差点又坐到地上,忙抓住了周末递来的手,“卧槽!真是谢谢你了弟弟,扶哥一把。我腿实在是跟面条似的站不住。”
他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又抬头望向那个还在微微呻吟的书架,声音发颤:“你说,这……这真是意外?不是节目效果?”
周末点头,忽悠他道:“可能机关失灵了吧。”
周雪扇骨抵着掌心敲了一下,忽然反问:“你觉得呢?”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孙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抓着周末的指尖微微用力,又悻悻地松开。
别墅里哄哄乱乱的走进来一群工作人员,强光灯下,亮如白昼。
王导还在通过对讲机喊:“医疗组给孙瓜检查下身体,有伤口赶紧处理,摄像留存现场素材后撤离书房!安保组扩大搜索范围,务必找到小孙!周老师、孙瓜、周末,你们先到别墅大厅待命,暂时别单独行动!”
“撤离?太好了!我再也不想待在这破书房了!”孙瓜欢呼,被周末扶着走出书房,被医疗组的男护士接了过去。
“孙老师,您感觉哪里不太舒服?”
场务和安保拿着喇叭四下散开,叫着场务小孙的名字,结伴寻找。
他们的呼喊声在楼梯间回荡,半晌后,二楼传来急促的回应:“找到了!在香料室门口!人晕过去了!”
王导的声音瞬间拔高,通过对讲机炸响:“怎么回事?!赶紧抬下来!小心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旋转楼梯口,只见两个安保小心翼翼地架着小孙的胳膊往下走,他整个人软塌塌地挂在两人身上,脑袋歪向一侧,额前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周末和周雪一起站在沙发旁,他目光骤然凝住,只见小孙的手指缝间露出一点深青色的碎末,像是某种香料的残渣。
人越抬越近,他还闻见了浓重腐朽的香气,有些辛辣刺鼻。
“青麟髓?” 周末下意识捏了捏颈间的骰子挂坠,心头一沉。
“这、这是咋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晕了?”孙瓜原本还在庆幸撤离,看到小孙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声音发颤。刚才书房的阴影还没散去,此刻更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觉得这别墅处处透着危险,连屁股下的沙发都不敢坐了。慌乱间唰的一下站起来,吓了给他膝盖涂药的男护士一跳。
“唉,孙老师,您别乱动,快坐下。”
孙瓜连连摆手,十分客气的推拒:“不了,不了,哥们。我站着就好,这沙发我不配坐,还是留给该坐的人吧!”
医疗组的人已经迎上去,接过小孙平放在大厅的旧沙发上,掐人中、测脉搏,动作麻利。
“还有呼吸,脉搏有点弱!可能是吸入了刺激性气体,或者受了惊吓!”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嘘,今日恋爱模拟进行时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