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首都地面的早班公交刚发动,西北腹地的“红区”地下两百米,灯却一盏都没熄。A1决策室隔壁的小套间被临时改成“烛龙”项目办,门牌还是手写的一张A4纸:深穹——用透明胶糊在墙上,边角卷成狗耳朵。张允石把铜铃收回抽屉的同时,隔壁传来第一声打印机哀鸣,像老牛拉破磨,一页页吐出刚排好版的《深穹工程任务书》。没人正式命名,可文件页眉上自动跳出了“深穹”俩字——秘书说,是排版小哥手滑打错,却被张允石一眼拍板:“烛龙是点火,深穹是容人,就它。”于是,错字转正,项目名连会都没开就定了。
项目办只有四十平,却塞进三台大型绘图机,墨头来回嘶啦,空气里全是速干墨的甜腻味。顾澄把眼镜推到头顶,光着膀子趴在一号机旁,手里攥一把30厘米不锈钢直尺,一路刮过去,防静电膜上立刻出现一道笔直的切线——那就是未来南极基地的主轴:南北长7.2公里,东西宽3.8公里,形似雪茄,截面椭圆,分七层,像把冰盖纵向剖开,再往里塞七片银杏叶。
“层距三十三米,”顾澄嗓子发干,灌一口冷掉的速溶咖啡,“最顶一层离冰面一百米,留作缓冲。第二层是空港,第三层工业,第四层居住,第五层农业,第六层水处理与垃圾循环,第七层——”他顿了顿,用红笔在末端画一个实心方块,“热液屏蔽墙,厚一百五十米,混凝土里掺硼钢,再注铅,能扛住五位数伦琴,也能挡住‘烛龙’炸后的硫羽。”
旁边年轻结构师小声提醒:“老师,自重算过了吗?七层加起来,相当于把1.5个澳门填进冰下,冰壳承压会裂。”顾澄拿尺子敲他帽檐:“早算过,外围用‘蜂巢冰肋’,每六米一个六角冰槽,注入液氮,让冰盖自己长骨架,强度提升四倍,自重分散到整个东南极板块,裂不了。”
同一时间,财政王骁把自己关在隔壁小机房,门上贴着“非请莫入”。机房里没窗,只有一盏惨白日光灯,照得Excel表格像手术台。他把《深穹概算》拖到第二屏,左手边是国库实时余额,数字一跳,他心脏跟着一跳——“可用机动:89.14亿元”。而屏幕右侧,是刚拉出来的“深穹一期”粗略合计:147.63亿元,赤字58.49亿元,红得发紫。
王骁把键盘往前一推,捏住眉心。沉默三秒,他忽然抓起红色电话,拨向央行货币发行局:“老赵,是我。国库券临时增发,南极主题,五年期,利率给我拉到3.8,比美债高10个基点,额度六十亿……对,特事特批,国务院纪要稍后补。”挂断,他又点开“全国社保基金”端口,把“养老个人账户投资”栏目里可运营部分的30%划进“国家特殊建设专户”,数字瞬间变成蓝色,赤字消失,余额还多出1.7亿。王骁长出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手背全是汗——这笔钱,是2.8亿参保人的养老本,一旦深穹失败,他得把自己填进去平账。
上午十点,西北某核武器储存基地,灰色混凝土洞库大门缓缓升起,像史前巨兽张嘴。一辆普通东风卡车载着密封铅罐驶入,没人知道,罐里装的是现役w-9热核弹头的“心脏”——初级裂变组件。按照惯例,战略级武器不能挪作他用,可“深穹”拿到了A1级签字,等于手持尚方宝剑。
拆弹车间里,工程师老魏把防护罩掀开,弹头外壳在冷灯下泛着幽蓝。他得把当量从万吨级压到1.2千吨,办法是“抽芯”——取出部分氚化锂-6,再把反射层钨钢换成贫铀,让链式反应提前刹车。老魏的手表贴着防静电胶布,每拧半圈螺丝,就要停两秒,让伽马计数器归零。旁边年轻记录员小声问:“魏工,这么改,会不会炸不响?”老魏没抬头:“炸不响比炸得响更可怕。响,是石塞;不响,就是给南极留个漏汤勺。”
要造厚达一百五十米的屏蔽墙,普通水泥在零下一百度会粉化,必须上“南极特钢”——一种含硼、含铅、含稀有金属的超高密度混凝土。冶金院接到命令,把上海宝钢四分厂临时改成“南极专线”,转炉24小时不熄火。夜里十一点,第一炉钢水出炉,温度一千六百度,把周围积雪都蒸成雾墙。工人把硼铁、铅锭、稀土按0.7:1.2:0.3的比例投入炉膛,钢水表面立刻浮起一层银灰色膜,像给火龙披上一层鳞。
更麻烦的是运输。1.2万吨特种水泥,普通货轮载重够,可港口装卸要时间。军部直接调了“振华31”半潜船,甲板露出水面仅六米,能一路破冰到新西兰最南端的布拉夫港,再换铁路到基督城,最后由空军“鲲鹏”大型运输机分段空运到南极冰盖。一条地球最南端的“钢水接力”,四十八小时内完成立项、生产、装船,创下共和国冶金史最快纪录。
凌晨两点,环保总局的审评处仍灯火通明。处长老郑把《深穹工程环境影响初评》盖了“原则同意”章,却悄悄在备案系统里把“南极”改成“西北荒漠”。没人责怪他——按正规流程,南极项目需向南极条约组织提交全面环评,公示六十天,再经缔约国全会审议。可“烛龙”倒计时只剩六十小时,根本等不起。老郑在意见栏里写了一行小字:“特事特办,事后补评,如造成不可逆生态损害,由国家财政设立专项修复基金。”他签完字,把笔帽扣上,才发现手心全是汗——那支笔,刚给地球最南端的未知生态,开了一张空头支票。
清晨五点,第一缕人造光从走廊尽头亮起。项目办门口,多了一块红色LEd牌,数字从“71:59:59”开始往下跳——那是“烛龙”引爆的剩余时间,也是“深穹”正式开工的死亡线。顾澄抱着一叠蓝图出来,抬头看见跳动的秒格,嘴里小声骂了一句:“老子这辈子,第一次被时钟追着屁股跑。”
王骁站在他旁边,把一张国库划拨单塞进他口袋:“别骂了,钱到账了,一百四十七亿,一分不少。待会儿去把混凝土配比再验算一遍——咱赔不起时间,更赔不起命。”
灯光下,两人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两根斜斜的支柱,一头连着人类最后的保险柜,一头连着南极冰盖下那条尚未出生的“深穹”。秒格继续跳,数字每落一次,都像在地球上敲下一颗看不见的铆钉——把整个人类与末日,死死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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