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信号蔫儿了，南极那边也没动静了，折腾了一宿，好像啥也没发生。可指挥中心里，没人敢松这口气。那感觉就像挨了一记闷棍，没见血，但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说不出的难受。
警报解除了，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该领营养膏的领营养膏，该去工厂的去工厂，但那股子劲儿不对了。以前是麻木，现在是……惊弓之鸟。谁咳嗽一声重点儿，都能引来一片警惕的目光。
林征下令，警戒等级不降，所有监测设备都得支棱着，眼睛都不能眨。他自己更是连轴转，眼里的红血丝就没下去过。苏浅夏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堵得慌，可也不知道能说点啥。安慰？现在这情形，啥安慰话都显得轻飘飘。
她回到自己那间小办公室，想把昨晚的数据再捋一遍。刚坐下，加密通讯就响了，是王教授，声音激动得直哆嗦：
“小苏！你快来！来生命科学区！出……出怪事了！”
苏浅夏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跑。生命科学区里乱哄哄的，王教授和一帮研究员正围着一个恒温培养箱，大呼小叫。
“你看！你看这个！”王教授指着培养箱里几株原本半死不活的、从南极带回来的远古苔藓样本。这会儿，这几株苔藓跟打了鸡血似的，颜色翠绿欲滴，肉眼可见地冒出了一簇簇新的嫩芽，长势疯得吓人！
“不只是这个！”另一个研究员指着旁边水培槽里的冰核藻，“藻液活性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分裂速度加快！还有那边，那些保存的嗜极微生物休眠孢子，自发萌发率突然飙升！”
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蓬勃的生命能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催发了这些沉睡或者濒死的生命！
“辐射！是辐射读数！”一个负责环境监测的研究员指着仪器尖叫起来，“实验室内部的背景辐射水平，比平时高了零点三个百分点！就是昨晚开始升高的！”
南极背景辐射升高……实验室微生物异常活跃……
苏浅夏的脑子嗡的一声。难道……昨晚那场“接触”，不仅仅是在南极冰盖下进行？它散发出的某种能量或者效应，已经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影响到了全球范围，甚至穿透了穹顶的屏蔽？
这效应……似乎在促进生命？
这个发现立刻被汇报了上去。林征带着人赶了过来，看着那疯长的苔藓和异常活跃的藻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立刻全面监测城内所有生物样本，包括储备的种子、培养的作物、甚至……人体细胞！”他下令，“我要知道这辐射效应的范围、强度和持续时间！还有，对人体有没有影响！”
命令一下，整个城市又跟上了发条一样运转起来。医疗部门开始抽检居民血样，农业区盯着每一株作物，连老周都被他叫去，反复检查冰核藻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变异。
初步结果很快出来：效应是全局性的。城内所有生物，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类似的生命力提升现象。作物生长加快，一些顽固的细菌感染似乎更容易被药物克制了，甚至连一些慢性病患者的身体状况都有轻微好转。
目前看来，似乎是……有益的？
但这“好处”，来得太诡异，太莫名其妙了。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塞了一大笔钱，你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害怕——这钱干不干净？后面会不会有坑？
“是……是它们给我们的‘甜头’吗？”李主任看着一份关于城内新生儿先天缺陷率出现微弱下降趋势的初步报告，语气复杂，“安抚我们？让我们别捣乱？”
“还是说……这只是那个‘唤醒’或者‘充电’过程的……副作用？”苏浅夏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就像给一块地施肥，旁边的野草也会跟着长起来。我们，可能就是那些‘野草’。”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但仔细一想，可能性很大。那个层级的存在，会在意脚下几只蚂蚁是死是活吗？它们的目标是“摇篮”，是“守护”，人类文明，或许真的只是被无意中波及的“附带品”。
“不能掉以轻心。”林征最终定调，“继续严密监控，尤其是长期效应。通知其他穹顶，共享数据。另外……”他顿了顿，看向苏浅夏，“尝试分析那种辐射的能量构成，看看我们能否……模仿，或者屏蔽。”
他想的，始终是如何掌握主动权，哪怕只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城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一方面，作物增产、病人好转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大家脸上似乎多了点活气；另一方面，对这“天降馅饼”的恐惧和猜疑，也更重了。没人知道这“好日子”能过多久，后面会不会跟着更大的麻烦。
苏浅夏带着团队，开始没日没夜地分析那种弥漫开的特殊辐射。这东西极其微弱，结构也陌生，分析起来进展缓慢。
这天傍晚，她累得头晕眼花，正准备歇会儿，老周找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个小布包。
“喏，拿着。”
苏浅夏打开一看，是几块烤得金黄的、散发着浓郁麦香的面包！不是那种掺了大量藻粉的压缩饼，是真正的、用农业区最新收获的小麦做的面包！这在现在是绝对的稀罕物！
“这……哪来的？”苏浅夏惊讶。
“嘿，就那点新收的麦子，食堂那边偷偷烤了几炉，给咱们这些老家伙和你们这些扛大梁的尝个鲜。”老周咧嘴笑着，压低声音，“别说出去啊，没多少。”
苏浅夏捏着那松软的面包，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心里百感交集。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处”，确实让艰难的生活多了丝甜味。可这甜味的来源，却如此令人不安。
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久违的麦香在舌尖化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满足感。
“味道不错吧？”老周看着她，叹了口气，“要是……要是没后面那些糟心事，该多好。”
苏浅夏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这生命能量的馈赠是纯粹的，该多好。
可他们都清楚，在这诡异的末世，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深空的存在沉寂着，南极的冰原沉默着。
它们撒下的这波“生命涟漪”，究竟是无意的恩泽，还是风暴前短暂的宁静？
余波未平，更大的谜团，已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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