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复杂到有些冗长的故事。
昔年方家鼎盛,唯一有憾的便是三子皆男,无人继替香火。
但好在方太尉教男有方,其中第二男方冠华尤其惊才绝艳,三岁开蒙,五岁出口成章,六岁殿前对答,加冠后更是名动京城,被誉为连京第一美人。
因方冠华许给了定国公世子裴擒,方家便有意在剩下二男中择一人招赘继承家业。然而最后挑来选去,方家长男招了一无名医者李平川为媳,方家三男招赘方太尉爱将武威将军吴明达并让其改姓方,定为方家下一任继承人。
李平川便是方祈的母亲。
当初方家长公子力排众议选择和她结为连理,之后的事实也证明李平川其人的确忠厚,对方家长公子几乎言听计从。
那日,郁郁寡欢的方冠华回到方府,思来想去下走了极端,生出决绝的念头。他告诉自己的长兄——此番若生下男孩,他便偷偷送走,对外只称是个死胎,免得孩子将来像他一样,沦为裴家阴谋算计的工具。若是个女儿,便留在身边抚养,待她长大再告知其自己所受屈辱,要她为父报仇。
彼时同样怀有身孕的方家长公子对同胞弟弟的遭遇心疼不已,安慰间谈到日前曾有高僧看相断定他这胎是个女儿,方家长公子于是计上心头——反正他兄弟二人产期相近,实在不行,待孩子出生后两家互换便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方家妻夫初时想得简单,觉得她们已经有了方祁这个孩子,日后也还能再生女儿。
然而,等方家长公子提前发动,早两日平安生下女儿时,他自己却反了悔,想去外面抱个孩子给方冠华。
李平川重诺,表示了反对,认为还是将自己的女儿换过去稳妥。方家长公子嘴上不说,心里却终究舍不得亲生骨肉,更是因此盯上了庶弟的孩子。
那也是个女婴。
虽然是方明达的遗腹子。
时间很快到了方冠华生产之日。
那日裴擒恰巧不在府中,方冠华诞下一名男婴,换子之计由此得以暗中实施。
与此同时,方家传出三公子难产而亡的消息。
可惜三房得了个男孩,彻底无后。
再几日,方家长公子带着新千金到裴府探望胞弟,也将一切彻底挑明。他说武威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那个男婴生在三房,功勋之后也算是个好身份。
方冠华当即惊疑,觉得长兄为人反复,转而又想若真是将孩子换给了他,还不知道将来会被如何对待。
事已至此,方冠华只能暂时作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平川在得知换女已成事实后,仍然决定亲自抚养男婴,而把亲女放在三房名下,以免这一房无后。奈何方家长公子以死相逼,决不允许。
可她们自己的女儿不到一周即夭折。
后来的岁月里,方家长公子午夜梦回,常常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杀孽太重。
只因他当初偷换三房女婴时行事不密,被醒来的庶弟撞了个正着,争执中难免有失……
总之,由于三房已经无人,男婴便被方太尉做主放到了长房妻夫身边抚养,留待成年以后回归三房。
直到一年后。
方家涉嫌谋逆。
方冠华在书房外偷听到裴擒与幕僚的商议,欲将亲子接回。时间紧迫,他当机立断找到了姜言将真相和盘托出,让其把孩子以路边孤儿的身份带回裴府,收养在身边。
对长兄那边,方冠华并未吐露实情,只去找了长嫂李平川,假称念子心切,又说自己想到孩子虽得她们照看,但以后总要回到三房,不如就此与裴府定下亲事,日后自己也好照应。
于是方冠华便借口要带孩子去裴府小住以寻时机定亲,顺利接走了孩子。
翌日,方家便被举族抄没。
方冠华去大牢里见亲人最后一面时,方家长公子眼神怨毒,恨不能啖他肉喝他血,而李平川却将方冠华拉到一边,欣慰低语说不管他事先知不知情,幸好带走了孩子,否则真是一辈子对不起他。
方冠华不想去猜这最后一面情感的虚实。
他决定也保下方祁。
那一夜,方冠华踏入了许久未进的思爱苑。
一份愧疚。
一块丹书铁券。
作为男孩,方祁得以成活,代价是沦为罪籍。
原本方冠华已经写下了真相,然而临终前,他还是抹去了一切。
他这一生,爱恨都浓烈。
〈〉
“你如何证明所言为真?遗孤一事,你究竟还有多少瞒着我!”
“没有证据。不过是方家人问斩前,我亲口问出来的罢了。主母既不信,不如寄希望于我早死,也好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
“林致……冠华的故人不多了。我想他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活成这疯魔的样子。”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裴擒。罪臣之后,多么敏感的词啊。我想想,你可再没有一块丹书铁券了吧,你说要真有那一日,你又会怎么做呢?不如让整个裴府陪葬吧。”
“林致。”
“这份大礼,我本来也是不想送的。只要你让你的宝贝女儿离枞儿远点,你们就能继续平安。”
“做事要考虑后果,林致。”
“怕了啊,裴擒。”
“接下来不劳你操心了,好好在府里待着养病吧。”裴擒手一挥,几名侍卫立刻现身,将林致围住。
“什么病?我没病!我不养病!”
林致被带下去后。
裴擒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而后跪倒在地:“其实……从知道丹枞是他孩子的那一刻,我就不该再抱任何期许了。可我竟还想着,他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原来他一开始,就想要我死啊。”
姜言上前,搂住裴擒低声劝慰:“主母……都过去了,小姐的身份只我们三人知道。”
“不。林致不适合再待在外面了。丹枞的身份敏感,虽是男子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主母这是要舍弃枞儿……”姜言深吸一口气,手臂收紧,“好,我会一直守在主母身边。”
“丹枞只能是你收留的弃婴,我认的义男。朝堂容得下一个方祁,却未必容得下多一个丹枞。毕竟,当年参与剿灭方家的人如今都已身居高位,此时翻出漏网之鱼,势必招致祸端。”
裴擒拍了拍姜言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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